听傅云墨如此说,段音离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怀疑他所言真伪,只是单纯的在琢磨,她今后在爹娘面前的演技是不是该更精湛一些,免得被他们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小坏蛋。
想到这一点,她轻轻攀住傅云墨的手臂,轻声同他打着商量:“傅云墨,咱们也要向爹爹学习积德行善,好不好?”
“……阿离说的都好。”
“嗯嗯。”
不远处,茯苓听到这话不禁会心一笑。
她想,她真是有福气,夫君、女儿、女婿皆是这般好的人。
她自己也要变的更好,才配的上他们。
却说段音离回身间看到了茯苓的存在,立刻便松开了傅云墨飞奔向了对方。
某位王爷站在原地,垂眸扫了一眼空落落的手臂,原本弯起的唇角渐渐展平,心下略有些郁闷。
相比之下,段音离的心情就轻松多了。
她笑着挽住茯苓的手臂,看向自家娘亲的侧脸时略微一怔。
方才那个瞬间,她竟觉得娘亲看起来和段家爹爹有些相像。
难道他们当真是兄妹?
正想着,忽然被茯苓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
她柔声感慨:“你爹啊,这么多年来仍是没变,活像个菩萨一样,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却为了家国不得不上阵杀敌,心里背负了太多。”
段音离点头附和:“嗯嗯,之前见有小兔子受伤,爹爹还要给它包扎呢。”
闻言,茯苓失笑:“这倒像是他会做的事。”
茯苓仍记得,他们初识那会儿,他隔三差五便会抱着受伤的小动物去寻她,请她帮忙医治。
治好了他便在身边养一阶段,确定没有大碍了才送它们回归山林。
段音离忽然好奇:“娘亲,您和爹爹是如何确定彼此心意的呀?”
茯苓哪里想到闺女会忽然问起这个,怪臊的。
她垂眸,颊边微红,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段音离光洁的额头:“都已嫁为人妻了,竟还这般调皮,什么都要问上一句。”
“您就说说嘛。”
闺女的撒娇,这是头一遭儿。
茯苓当即便没了抵抗力,问什么说什么。
“最初啊,娘亲只是作为医者在军中医治那些伤兵,按理说军营中是不该有女子的,但军医有限况人命关天,你爹便让我留了下来。
也是他开了先河,后来军中才出现了女将军、女军医。
有一次,战事告捷,他策马回营时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可他向来都不哭的,是以我猜想,定是那次战事太过惨烈,他眼睁睁的看着两国将士均死伤惨重却偏又为了家国百姓不得不如此,内心饱受煎熬才会伤极落泪。”
段音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哦。”
傅云墨在后面听的闭了几次眼睛,难得有些忍无可忍的样子。
他心说,岳父大人会哭,真的不是因为杀人太爽喜极而泣吗?
要么说,只有变态才了解变态呢。
还真让傅云墨给猜着了。
谢景重当时当景的心情,恰如其是。
在现代,尤其是法制健全的地方想发泄内心嗜血的**,实在是有点困难。
可在古代却不一样。
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根本无须遮掩眼底的兴奋,旁人不止不会把他当成怪物,反而会拍手称快:“谢将军勇猛过人,真乃天神下凡啊。”
他虽不在意那些虚名,但是来自心仪女子的爱慕之情,他还是期待的。
为此,他更加努力的当好“谢将军”。
茯苓的回忆还在继续:“还有一次,你爹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被将士送回来的时候,他泪洒当场。”
段音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还是因为良知与责任的碰撞,导致爹爹他内心煎熬?”
茯苓热泪盈眶的点头:“正是如此!”
傅云墨:“……”
他赌梨花的一条大腿,真实情况一定不是她们娘俩猜的那样。
那么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答案就是,谢景重那次会哭,单纯是因为害怕。
恐惧,这对他而言是一个相当陌生的词汇和情绪。
他是个冷心冷情的怪物,人类该有的喜悦、伤心之类的情绪他通通都没有。
或哭或笑,那都是他为了融入社会自己对着镜子练出来的。
表情能做到绝对正确,但内心其实毫无波澜。
那次重伤,是谢景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何为“恐惧”。
他是真的怕了。
怕就此死掉,再也见不到茯苓。
怕他死后,她会像倾心他那样倾心别的男子,恩恩爱爱的过完这一生,连想都不会想起他。
不过最怕的,还是他死后她仍忘不了他,孤孤单单的走完这一程。
若果真如此,他怕是死也难以安心。
所以,他哭了。
茯苓哪知他心里那么复杂的想法,只当他是太过善良自己困住了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心疼这个责任感爆棚又天生良善的男子。
也是从那时起,茯苓把“陪伴谢景重”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而这一责任一旦上肩,便是一辈子。
母女俩一路说一路走,很快便回了院子。
傅云墨一直落后她们几步,早已趁她们不注意让人去叫谢景重回来了。
是以几乎在他们进屋后没一会儿,谢景重便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儿。
傅云墨轻飘飘的移开了视线,觉得这位岳父大人的戏有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