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段音离脚步一缓。
这话说的……
乍一听似是在心疼她,可细一想却总给人一种她是扫把星的感觉。
绕过大插屏,段音离瞧见了说话之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身着象牙色缕金挑线纱裙,外罩一件石青色缂丝蝶纹褙子,容貌清秀,气质温婉。
段音离对她有些印象。
她回府那日除了江氏就属这女人哭的最欢。
她名唤孙绮,乃是段老夫人的内侄女,之前带着兄弟投奔了来,一直住在这府上。
按照辈分,段音离还应当唤她一声“表姑”。
孙绮没想到自己方才提到段音离他们一家人就来了,脸上有尚来不及掩饰的怔愣,回过神来她赶忙起身:“表哥,表嫂。”
段音离也乖乖叫人:“表姑。”
段老夫人一手按着额角,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都是一家人,坐下说话吧。”
众人依言落座。
孙绮为老夫人斟了一杯茶,眼睛却时不时瞄向段音离:“梨香院发生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想来阿离吓坏了吧?”
段峥皱眉,纠正道:“表妹慎言!那厨娘是坠湖身亡,与梨香院有何关系!”
方才进门时他也听到了孙绮的那句话,甭管她是否真的有心编排他女儿,总归那话他是不愿意听的。
见段峥面沉似水,江氏也目露不悦,孙绮心下一惊,赶忙解释:“表哥表嫂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是担心阿离是以才有此一问……”
段音离面无表情的道谢:“多谢表姑关心,我并不害怕。”
“嗯……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人又不是我推进湖里的,她纵是变成厉鬼索命也不会来找我,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段音离的确是怀疑那厨娘死于非命,但她眼下并不确定凶手是谁,有此一言不过是为了造势,想借由下人的口宣扬一番,想着令幕后之人自乱阵脚也好。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竟吓得孙绮打翻了才从老夫人手中接过的茶盏。
“砰”地一声,茶盏裂碎,锋利的瓷片崩的到处都是。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呦!这是怎么了?”
“都怪我毛手毛脚的吓到您了……”
“无妨,叫人收拾了就是了。”老夫人倒是没在意,转而对段音离道:“阿离不可胡说八道,那厨娘是失足落水淹死的,哪里来的什么冤鬼索命!”
“是,阿离知错了。”
段音离想,这高门大院果真锻炼人,这才几日啊,她如今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若是四师父知道了不知要如何欣慰呢,怕是要激动的老泪纵横。
事实上,她并不知错。
她根本不相信那厨娘是意外落水而死,尤其是方才瞧见孙绮那类似做贼心虚的反应她就更不信了。
不过老夫人信。
段音离从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曾听六师父给她讲,说那富庶之地的大户人家都喜欢一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下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远敌不过名声来的重要。
也许老夫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厨娘的死有蹊跷,只是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起意外。
段音离没有打算弄清楚厨娘的死因以慰她在天之灵,一来她没有那个闲工夫,二来她也没有那个善心。更何况,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厨娘曾有意害她娘亲,她不让对方曝尸荒野或是直接鞭尸就不错了。
因着段峥稍后还要进宫当值,江氏也要回去用药,是以便先一步离开了画锦堂。
段音离急于尽快调理好自家娘亲的身子,是以对那只貂儿势在必得,想着今日再去醉霄楼堵一堵它,便起身对老夫人恭敬道:“祖母,阿离今日还想出府一趟。”
老夫人语气不悦:“昨日不是方才出去逛过吗?”
“没逛够。”
“……”
老夫人眉心狠狠一跳,暗道这孩子怕不是玩野了吧。
她正思量着该如何教导这丫头一番,就听一旁孙绮的声音轻柔响起:“阿离想是从前在外面自由自在惯了,如今忽然回了府中便觉得拘的慌。
可阿离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太医府的大小姐,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没说没管的了。
你年纪小闹了笑话不要紧,却会让人笑话咱们府里没个规矩似的。”
段音离轻轻摩擦着两指,莫名觉得手痒,想给人扎针儿。
她转头看向孙绮,那双眸子极美,却盛满了疑惑:“咱们府里?”
她语气平静,不似嘲讽,仿佛自己只是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可偏偏是这般毫无起伏的语气更加令人感到刺心。
至少孙绮就感觉自己的心针扎一般的疼,脸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
她一扫方才端庄温婉的模样,羞愧的低下了头,掩在袖管下的手紧紧的绞着帕子,难堪的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再次开口的声音都低了几分,细如蚊讷:“……是、是我一时失言了。”
老夫人微合眼睑养着精神,对这一幕毫不知情似的。
其实她也觉得这个侄女话有些多了。
自己这个当祖母的还没说话呢,她这个做表姑的倒是教训起人家孙女来了,怎么看都是不合适的。
怼完了孙绮,段音离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又对老夫人说:“祖母,阿离出府非全是因为贪玩,也是想要见见世面。
阿离自幼生于乡野,不曾到过长安城这样的富庶之地,瞧什么都觉得是新鲜的,恐日后在人前闹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