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都市现代>缪斯>(一)(羔羊。)
日积攒下的死皮与灰尘。

为方便施力,西利亚岔着一双白皙的细腿。因皮肤过度敏感,腕骨与指尖被热水烫得泛红,像冰雪中晕染开的茜草汁液。

也难怪小镇上的姑娘们热衷于逗弄西利亚,西利亚身上有一股与寻常俊秀少年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脱胎于稚纯中的yu色,比初雪与晨露洁净,却又比娼ji更撩人绮思。

道文垂眼,灰蓝眼珠空洞地对准西利亚,一眨不眨,眼神赤luo,赤luo得像剥离了文明与lún_lǐ这层釉色后的陶胚。

不过道文脑袋被砸坏后就经常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点看个没完,这不稀奇,因此西利亚没觉得不妥,他草草把自己弄干净,举高水盆,将剩余的热水缓缓朝道文浇下。

……

洗完澡,西利亚半背半拽地把道文弄回隔板间,又去公共厨房准备食物。

碎米荠、欧芹与韭葱——西利亚每天去码头扛完板条箱都会去城外搜罗这些野菜。他把它们弄碎,炖熟,再用餐刀锯下一片黑面包当盘子,将炖野菜盛进去,递到道文嘴边,耐心地哄:“张嘴——吃东西了——”

道文木然地张嘴、咀嚼。

少许涎水从他口角流出,西利亚用袖子为他揩去,直到道文不肯再吃了,西利亚才狼吞虎咽地将剩菜一扫而空。

这点儿东西根本不够吃,饥饿如腹中恶鬼般绞拧他的胃袋。由于没有陶艺师需要雇用杂工,西利亚已在码头做了三个月苦力,高强度的体力劳作使他每天都饿得发慌。他的肩膀被沉重的木板货箱硌得微微变形,肌肉酸痛、肿胀,右臂从上周开始难以屈伸,活动到某个角度时就会爆出一阵钻心的剧痛。

西利亚如羔羊般,逆来顺受地、安静地忍耐着疼痛与饥饿。

幸好,这样的苦日子可能就要过去了。

西利亚依偎着道文,絮絮地、语调快活地找话聊,试图唤醒道文的语言功能。

“中午有一只海鸥叼走了工头的帽子,他追得险些摔断脖子,但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

“之前说会帮我找事做的丽莎大婶帮我联系到了好主顾,据说是一位高贵的绅士,他的画室需要杂工,丽莎大婶向管事的推荐了我,我明天就能去试工了,比在码头赚得多一些……”

道文充耳不闻。

说了一会儿,西利亚困意来袭。

他把道文塞进被窝,单臂环住他,哄几岁的小弟弟般,用秀颀的手一下下捋过道文嶙峋的脊骨,哼唱一首乡间小调。这是因为道文这三个月以来失眠严重,他有时会整宿整宿地不睡,漠然地凝视天花板。

在西利亚的哄睡攻势下,道文僵直的脊背逐渐软化,身躯如大猫般弓起,低头含胸。

他用前额抵住西利亚的锁骨,残留着潮气的金发擦过西利亚尖俏的下颌。

“睡吧,好好睡一觉……”西利亚哄着,用手指梳理道文的金发,防止它们在潮湿状态下打结,“等等,道文,道文?你在做什么……”

西利亚忽然气促,小巧的耳廓红得发透,他用拇指摁住道文额头,其余四指扣住道文后脑,力道轻柔地将那颗执拗的脑袋向后扳。

道文衔着西利亚上衫的粗布,牙关紧锁,下颌绷得削直,英俊脸孔透出痴呆者特有的顽固愚笨,他像是馋慌了,涎水横溢,有些沿唇角流淌,有些则被衔在齿缝间的粗布吸收。

或许他馋羊奶了,西利亚想。

西利亚买过几次羊奶,摊位就在市场街,他用一个寒碜的旧木杯去盛,端回来喂道文喝。这段时间码头活儿少,西利亚挤不出多余的铜板给道文买羊奶。

“不能那样……”西利亚脸蛋羞红,动作小心翼翼,将褐色粗布一点点从道文齿缝中扯出。

道文淌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西利亚,他面无表情,可硬壳面具般的脸孔下却像有什么在蠢动。

西利亚无所觉察,他擦拭道文唇角的口水,细心检查起道文下唇的开裂——黑面包和野菜缺乏营养,道文的嘴唇裂开了几道鲜艳的血口。

被津液浸透的粗布湿腻地糊着皮肤,很不舒服,可西利亚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等他去画室做杂工,就有多余的铜板给道文买有营养的食物了——这个踏实的念头令西利亚很惬意,他琢磨着食物的事,一下下捋着道文的脊骨,哼着小调睡过去。

逼仄潮湿的角落,残破拼接的褥垫上,他们贫穷瘦削的肢体紧紧相拥,拼命勾缠,互相守住沦落为蛆虫前的最后一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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