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回忆着说道:“什么‘滚远点,我才不要做掌门,掌门根本存不下私房钱’,一会儿又说,‘糟老头身上半块灵石都没有,我干嘛杀他’,一会儿还说‘狗屁的权势,别提了,有那功夫不如多给我亲亲小宝剑赚点钱’。”
宁天玺又闷了口烧酒:“我见这小子满脸都是魔纹,当机立断就给他捆喽!原本还胡乱扑腾着,我想了个招对付他,立刻就老实了。”
宁青青半懂不懂,她学着宁天玺眯起眼睛,装出沉思的模样。
浮屠子抬眼一瞥,只见一根麻绳把席君儒的本命剑吊在他的面前,他那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悬在半空的剑,眼珠随着剑,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满脸魔纹配上这副呆傻的表情,丝毫都不显得邪气,反而有种异样的蠢萌。
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浮屠子眼角嘴角直抽搐。
心道,难怪剑修甚少走火入魔,因为他们原本就个个都是疯魔的――为剑疯魔。
宁青青凑到近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席君儒身上的魔纹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宁天玺又把后续的调查事宜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宗里好几个弟子曾在三日之前,看见席君儒与二师姐武霞绮吵架,在那之后席君儒就开始闭关,谁也没见到他。直到昨夜,席君儒再度现身时,已是中了魔毒的样子。
依着这条线索一查,便查到了武霞绮那里,一问,却发现素日最为爽朗大方的武霞绮就像变了一个人,谁也不理,什么都不肯说。
宁青青微偏了脑袋问:“人也会随便乱变的吗?”
这副天真懵懂的傻样子害得宁天玺猛地手抖,手中的酒葫芦重重一晃,泼出了好大一蓬酒液。
老头子心疼得吹起了胡须,嘴角撇成两道下弯的线。
宁青青的目光却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她发现撒在地上的酒水中,有个半透明的东西动了动。
“这是什么?”她回忆着灰衣老僧对谢无妄说过的话,问道,“这个,不会就是魔蛊吧?”
宁天玺和浮屠子齐齐吓了好大一跳,只听“嗖嗖”的破风声响起,小小的屋中顷刻挤满了灰衣隐卫,个个如临大敌,将宁青青团团围在正中。
“有人对宁掌门下手?”浮屠子拔高了音调,顺着宁青青的手指望去。
“呼――”看清地上那个东西,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醉花蜂嘛,”宁天玺捡起了地上的透明小虫,“偷喝我那么多酒,连醉花蜂都不记得啦?”
醉花蜂是一种奇特的灵虫,形状像透明的蜜蜂,天性嗜酒。将它放到酒里面养起来,它便会饮下酒液,酿出一种清香的酒蜜融入酒中,口感、风味绝佳。
宁青青好奇地接过透明的小醉虫,见它全然一副醺醺然的样子,翅膀都扑棱不动。
她转了转眼珠,偷偷探出一小缕菌丝,触了触手中的醉虫。
醉醺醺的感觉陡然冲上脑海,菌丝忠实地记录下了这只虫子的“体感”。
宁青青嘿嘿笑着,歪歪斜斜将醉花蜂还给了宁天玺,小手一挥:“去看二师姐!”
继蚯蚓之后,宁青青又学到了另一门秘药――醉蜂。
离开宁天玺的屋子之后,一名灰衣隐卫如实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宜通过传音镜报给了前往楼兰城秘藏的谢无妄。
片刻之后,传音镜中传来了凌厉的风声、平稳的脚步声以及谢无妄温凉带笑的嗓音:“看好她。”
隐隐约约间,仿佛还能听到有人在火焰里惨嚎的声音。
*
半道上,宁青青悄悄把手中的情报背过一遍。
武霞绮原本嗓门奇大,性格豪放爽朗,脾气火爆,有什么说什么,心中藏不住任何事情。
前些日子却忽然开始细声细气地说话,温温柔柔像个娘们儿――哦不,她原本就是个女子。
这阵子,宗里的师兄弟姐妹们几乎都没有再和她打过交道,直到大师兄席君儒出事,众人前去询问武霞绮那日争执的情形时,才发现她性情大变,整个人阴郁别扭,对人满是防备,就好像旁人都要害她似的。
从蘑菇的角度,着实无法理解这种性情方面的变化。
宁青青纳闷地敲开了武霞绮的门。
见到是她,武霞绮一怔之后,稍微收敛了眸中的防备和敌意,侧身让开一条道,疲倦地道:“进来吧。”
浮屠子想要跟进去,武霞绮却冷冷地堵住了门。
她眼神执拗,毫不退让。
“胖前使在外面等我吧!”宁青青探出脑袋,弯起眼睛。
浮屠子:“……”
罢了,这么多隐卫看着呢。对于这些最擅长潜踪暗杀高手来说,有没有一堵墙壁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阖上屋门,武霞绮领着宁青青进入卧房,坐在床榻边上。
沉默半晌,她闷闷地吐出一句话:“他们都不信我,小青儿,你也怀疑我吗?”
宁青青看着武霞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