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青的脑海一片空白,那道劈进她脑海的落雷从天灵盖沉到了足底,周身上下,说不清是麻、是痒、还是痛。
她的视线收缩成了一小束,牢牢禁-锢在谢无妄腰间的束带上。
这条束带是她亲手织的,用的是南瞻洲天山产的冰蚕丝。她操纵着灵力,一丝一丝为他织的,上面的祥云图案是她用取巧的手法编织出来的,没有用颜彩染过,却会随着光线变幻色泽。
她紧紧盯着一朵祥云,不让余光晃动分毫。
一眼也不去看那个比她更像西阴神女的女子,是她仅存的最后尊严。
祥云动了。
“整理一间厢房。”谢无妄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他忽然靠近了她,右边广袖微微扬起,一只大手环向她,准备扶住她的腰身。
“呵……”她轻声失笑。
原来他知道的,他知道她会痛、她会摔。
她才不!
微有踉跄的脚步稳稳站定,她一挥袖,荡开了他。
“客人要住在这里吗?”她依旧盯着他腰间的祥云,问。
“是。”
“东厢吧。”她转过身,往侧廊走去,“方才我已收拾过了。”
走出两步,她有些奇怪地抬手抚了抚心口。
怎么回事,居然是不痛的吗?
麻木、空洞。
原来她已经想开、放下了吗?比想象中……似乎容易得多。
她并不知道,许多动物在落入天敌口中、再难逃脱命运的那一瞬间,身体会自行激发保护机制,令自己彻底麻痹,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伤害,哪怕被尖牙撕裂皮肉,哪怕喉管被咬穿,哪怕被吞入一片窒息的黑暗……都是没有感觉的。
“东厢可否?”她听到谢无妄用温和的声音询问那名女子。
她恰好抬足踏上木廊,脚下一绊。
她扶了下廊柱,站稳身体,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到雕花排门前,推开。
阳光下,有细小的微尘在飞舞。
女子发出了低吟迟疑的鼻音,似乎并不是非常满意。
宁青青回眸笑:“久不住人,有一点灰尘。不如住正屋如何?我去简单收拾一下便会很干净。”
真好,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具木头壳子,一丝一毫都不会痛呢。
谢无妄冷冷瞥来,一字一顿:“就东厢。”
她笑着点了下头,僵硬地走进厢房看了一圈,然后示意谢无妄已经收拾妥当。
她顺着木廊向正屋走去。
眼睛里又干又空,并不想哭。
剑是悬在头上更好,还是落下来更好?宁青青也不知道答案。
她轻飘飘地走回屋中,走到窗榻下,缓缓落坐。手一摸,摸到方才为师父准备的一壶浓茶。
她给自己沏了浅浅一杯,放到唇边。
牙磕在了茶盏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和嘴唇都在颤抖。
她用别扭的姿势衔住杯沿,一饮而尽。
奇的是,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破了洞的木桶。茶从嘴里饮下,竟从眼睛里面跑了出来。
她有些惊奇地抬手摸摸脸上那两行湿漉,有些不信地又饮了一杯。
还是从眼眶里跑出来了。
她愣愣地笑了笑,好像孩子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举杯饮、再饮。
它没叫她失望,每次都从眼睛里面流出来,都把她的衣襟给弄湿了。
她机械麻木地饮着。
大约饮了七八杯之后,手腕忽然被人强硬地擒住。
“铛。”
指间的茶盏落到了茶盘上,滚了两下,杯底残余的茶液缓缓流出来。
谢无妄把她扯起来,冷冷逼视。
“你在做什么?”他问。
“喝茶啊。”她怔怔回道。
她抽了抽手腕,发现抽不回来。他把她钳得有些痛,她不由得蹙了眉看他,触到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埋在死灰中的心脏微微一挣,一缕酸麻的液体缓缓浸了进去。
“不要想太多。”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什么也没想。”她冲他露出笑容,“真没。”
他脸色更沉,声音冷清:“懂事些,不要闹。”
一只很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极慢极重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渍。
“我没闹啊。”她低低地应,“你让我安排厢房,我便安排了。”
谢无妄嘲讽地勾唇,黑眸居高临下睨着她,盛满讥诮。
“哦……你指的是吃醋吗。”她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东厢,平铺直叙地问,“是我想的那样吗?旁人依着你的心意,给你搜罗来的美人儿?”
他那形状完美的薄唇动了动,好看的喉结也滚了一圈,仿佛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是。”
宁青青点点头。
这一刻,她无比感激这些日子他带给她的那些伤害。若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捅这么一刀,她必是撑不住的。不过此刻她已有了防备,她的心已经碎成了一堆松散的灰烬,刀捅上去,不算疼。
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他:“你知道我底线,为何还要这么做?”
谢无妄用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玩味地、琢磨地道:“底、线?”
他微垂下头,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冰冷的威压令她呼吸困难。
心跳渐疾,她察觉到,他正在把她从麻痹中唤醒。他,不会允许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心不在焉。
她渐渐便有些承受不住,视线闪烁,他那俊美的脸在面前明明灭灭,阵阵刺痛随着呼吸回到了她的胸膛。
“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