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楼望着孙氏微笑。在这个家里,因为孙氏进门晚,寻常也不大与人走动,这便显得孙氏反倒是这个院子里最眉目可亲的人去了,倒叫星楼觉着舒服些。
“妹妹也是个爱静的性子,今儿难得能来看我,我心下自是高兴。”星楼伸手去握住孙氏的手,“妹妹这些日子可好?我身子沉,有些日子没出过门儿,便也没给妹妹问问安好去。”
孙氏赶忙道,“那姐姐千万别这么说!那姐姐如今身怀皇孙,身子最是金贵着呢,倒是小妹应该时常过来给姐姐问安,陪姐姐说说话儿的。要不是阿哥爷早就发了话,不准我们打扰姐姐休养,我自早就过来了。”
星楼便也笑了,“妹妹千万别外道,不管妹妹来还是不来,咱们总归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都是一家子的姐妹。”
孙氏垂下头去,“姐姐总是跟旁人这般不一样。若是换了旁人有姐姐今时今日的喜信儿,那便鼻子眼睛都要上天了去,对我这样儿新进宫的、母家又没有什么倚仗的,就更是恨不能用鼻孔对着才是。”
星楼忙握住孙氏的手去,“瞧妹妹你说的。咱们都是伺候阿哥爷的,那便自然都是一家人。咱们虽说都是各家的女孩儿,可是一旦进了宫,跟自己的母家人隔绝了开去,那便唯有将彼此都当成亲人,那才能相依为命了去。”
星楼不是太会说话,这一番话说的也全都是最朴素的,甚至朴素到都不太能打动人——可是身在宫中,孙氏如何能不明白,偏是这样的才反倒是更真挚的?
故此星楼这样一番朴素的话语,倒是着实令孙氏的鼻尖儿有些发酸。
她本不是带着真心而来,却未成想,星楼反倒是拿诚意对着她。
她便忍不住道,“那姐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需要的?小妹但凡能帮得上姐姐的,一定帮姐姐给找来!”
瞧见星楼有些发愣,孙氏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小妹的意思是……小妹知道,妇人但凡怀了身子,便这个吃不得,那个碰不得的,规矩可多了!况且这是在宫里,各种规矩就更是能绑死个人了!”
“我小时候儿也见过额娘、姐姐和嫂嫂她们怀着身子的样子……我瞧着她们分明是有些想吃的,想玩儿的,只是碍着规矩,不敢说。那时候我还小,她们就偷偷儿地嘱咐了我,叫我背着大人去给她们淘换来!”
孙氏的眼中不由得露出淘气狡黠之色来,倒叫年纪还小的她,这会子看起来更像是个精灵的少女模样儿了。
“……我想,姐姐这会子必定也是有这样的念想。便是宫里规矩再严,甭管别人敢不敢给姐姐淘换去,只要姐姐想的话,我今儿便什么都豁出去了,我负责给姐姐找来去!”
星楼都有些意外,望着孙氏的眼睛,不由得大笑出声儿,“我的好妹妹,难为你有这个心!那我……还真有一样儿想嚼咕的!”
孙氏一双眼更加亮晶晶起来,“姐姐尽管说,我这就给姐姐使劲儿去!”
星楼叹口气,招呼孙氏近前来,伏在了孙氏耳朵边儿上悄声说,“……我想吃一口酸汤子,泡着冰碴儿水的。”
孙氏便也张了张嘴。
酸汤子是满人夏天里吃的东西,近似面条,但不是面粉做的,而是用的苞米碴子磨碎了做成的。因这吃食在制作之前,苞米需要在冷水里先浸泡十天去,故此这东西便愈发的凉。夏天吃还成,这会子才三月,有些早。
况且星楼临盆之期已近了,这会子谁敢给她吃这些凉的去呢?况且她想念的那口儿,还得是用冰碴儿水泡着的……这一旦一口吃错了,谁担得起这样的责任来啊?
星楼自己当然也知道不妥啊,这便从来都没敢说过。今儿是瞧着孙氏说得有趣儿,这便按捺不住,就告诉孙氏了。
要是换了旁人,甭管之前说得多好听,这会子也得为了自保给推搪过去了,可是孙氏却没有,她反倒郑重地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然后便用力一点头,“行,我给姐姐弄去!”
星楼自己都没当真,却听孙氏竟然应了,也是惊得睁大了一双眼,“妹妹,你是当真的?我知道我的这念想是过分的……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跟你说说罢了,绝不要你为难去。”
孙氏却腾地站起来,“没事儿!我既答应了姐姐,那就一口唾沫一个钉,我必给姐姐淘换来!姐姐就擎好儿吧!”
孙氏说着就告辞,当真一扭身,就毅然朝外头去了。
只是孙氏自己也没想到,她刚迈出门槛,门帘子才在她背后“呱嗒”撂下,她前头就一头撞在人身上。
孙氏吓了一跳,还没等抬头,身子左右两侧就被一双手给稳稳当当地扶住了。
就凭这动作,孙氏的心就更没法儿停下来了——若是太监和使女的话,谁敢这么捏住她手臂来扶住她?
她都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的视野里也已经渐渐清晰了起来。一双男子的宫靴,再明白不过地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她慌乱不已,她头顶上却是传来低低的问话,“……你为还当真给她弄去呀?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不怕坏了宫里的规矩么?再说了,还要带着冰碴儿的水泡出来的酸汤子,若是将她给吃坏了,你担待得起么?”
这问话是诘问的内容,却并非是诘责的语气,反倒声音很低又很温柔,叫她不觉着害怕。
她便依旧低着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