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被盛住指着鼻子骂的内务府职官,职衔自然在盛住这位侯爷兼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下,可是说也奇怪,那几人并没有半点惧色,而且颇有些据理力争的意思。
廿廿便微微一笑。
她明白了,这些人是和珅的手下。
盛住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但是分管的是税关银两这一摊;而车驾工程等事,现在是和珅分管着的。
廿廿吩咐星桂和星楣两人,“这一路上必定颇多波折,你们两个小心些儿,一别着凉,二别心急。”
星桂和星楣两个都连忙称是。
廿廿抬眸再看向盛住那边。
新登科的承恩侯爷,正是这一生最扬眉吐气之时,遇见内务府下属竟然胆敢不给他脸面,已是气得满面紫红,如斗鸡样,向前直伸着脖子。
廿廿看星桂,“承恩侯也该息怒。天降豪雨,非人力所能影响,道路因雨而泥泞,不是内务府职官的错。”
星桂会意,含笑走过去行礼,“侯爷,贵妃主子命我来劝侯爷,天雨路滑,此乃天意,不是几位大人的错,还请承恩侯不必着急。等天儿晴了,路自然好了,一切听天由命就是。”
一句“听天由命”果然令盛住更恼,他霍地回眸,向廿廿这边看一眼,便恨恨道,“奴才多谢贵妃主子宽慰。只是奴才还有重任在肩,便不过去给贵妃主子谢恩了。”
星桂含笑点头,“侯爷请便。”
这一路,天就如漏了似的,豪雨不停。原本五天左右的路程,两人愣是足足抻出了多一倍的时日,才终于到达避暑山庄。
这一路泥泞不堪,车马全都狼狈地挂着不少的泥点子,到达避暑山庄之时,皇后如同蜕掉一层皮般。
进宫先进东宫给皇帝请安,皇后劳累受凉,步履匆忙之间已是忍不住的咳嗽。
廿廿在后轻声劝慰,“主子娘娘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太上皇万寿在八月,咱们便是迟到三两日,也误不了时辰。”
皇后回眸瞪她一眼,幸亏咳嗽,自不必说话了。
进了避暑山庄东宫的“继德堂”,皇后和廿廿给皇帝行礼请安。皇帝亲自离座,轻轻扶住皇后。
“怎么咳了?朕已知道天降大雨,皇后当真不必如此心急。”
皇后见了皇帝,心内有些委屈,眼窝一浅,已是红了眼圈儿。
“……可是这敕命是太上皇所下,皇上既然定了日子,妾身到时必定要先去给太上皇请安。妾身在皇上这儿早一日晚一日便是不打紧,可是在太上皇那却不好误了日子。”
皇帝点点头,“正如朕前儿传到路上告知皇后的,照颖妃娘娘所说,皇后到热河之日应向汗阿玛进如意、饽饽匣子,朕已然叫人先备下了。皇后再备两个小荷包,与如意、饽饽匣子一并进了就是。”
廿廿垂着头,心下也是明白的。
皇后就是皇后,来了得给太上皇行礼请安,进儿媳妇的礼。到太上皇跟前行礼,可不是随时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便是路上耽搁了,在太上皇面前也难免失礼。
故此皇后才那般心急如焚。
日子误不得是一,但是更要紧的是——皇后心下对太上皇还是打怵的,便已经正位中宫了,在太上皇老爷子跟前,还是如小心翼翼的小媳妇儿一般,生怕叫老爷子给挑出错处来。
皇后一急,气涌上来,就又咳嗽起来。
好一晌才忍住了,急忙道,“皇上,妾身这就更衣,稍后就去给太上皇请安进礼。”
皇帝只好点头,“那便等皇后行礼之后回来再歇息吧。”
皇后暂且顾不上别的,急急忙忙地便去预备了。殿内就剩下廿廿,依旧半垂着臻首,一副宁愿变成壁画中人似的模样。
皇帝也没急,就由着她,两人隔了几步的距离,这么远远近近、上上下下地瞧着她。
廿廿也不急,还故意拿乔,就不抬头。
皇帝轻啐一声,“还不赶紧过来,抬起头来,叫爷瞧瞧!”
这一别,虽说日子不长,可也一个半月去了。
廿廿轻笑一声,这便走上前来,仰起头来行礼请安。
皇帝捉住她双臂,将她提起来,脸儿凑到眼前来细看。
“……你,当真是与皇后一同来的?爷怎么瞧着,你们两个这神态模样儿,完全的南辕北辙啊?”
皇后心急,一路受凉,难免憔悴;廿廿则不急不慌,一路上即便被大雨所阻,也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半点倦容都没有。
廿廿轻声笑道,“还不是我占了年轻的便宜些儿;再者,皇后要来给太上皇请安、进礼,我又不用,便用不着操这个心了!”
皇帝也是无奈轻笑,“皇后那个身子骨儿,原本爷也没想叫她来!是汗阿玛,不知怎的,忽然下了敕命,叫她跟你一路来。”
“结果这一路上还赶上了雨水大的时候儿,折腾成这样儿。”
廿廿撅了撅嘴,“太上皇老人家许是想着,他老人家都八十六了,还能不辞劳顿圣驾亲临,那皇后便是身子病弱些儿,可终究年轻。”
皇帝点点头,捏捏廿廿下颌,“老三的生辰办得可好?”
廿廿幽幽垂眸,故意不去看皇帝的眼睛,“好啊,好着呢……好到,我都想不到会办得这么隆重,各家王府破天荒地往里给绵恺送玩儿的,倒摆了一大炕的不正经东西,叫他眼儿都花了,哪儿还能分辨出该抓、不该抓的来。”
“哦?”皇帝听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