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子的断然拒绝,了然大师等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一风面色不改,问道:“太子此言何意?您应该知道,如今佛道囊肿,只有清淤扫浊,才能救万民于水火,才能擎佛道并正轨。”
魏晃道:“你的策略或许是正确的,但是如今时机未到,贸然进谏,恐适得其反。”
一风道:“禀太子,此事弟子也略有听闻,但灾民实在等不及。听宝相寺的觉松长老说,朝廷户部尚书也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不可能解决灾荒这些重大的问题,如今每过去一霎,不知道有多少灾民倒下死去,太子,弟子实在是心急如焚啊!”
魏晃摇摇头,淡淡道:“此事,远不止你所能知晓的如此简单。”
其实魏晃心中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如今大武皇室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驻守边境,四皇子夭折,五皇子和六皇子在朝廷官员间游走,都在佛道中攫取利益。
魏晃实知如此会破坏佛道的纯粹,但是魏晃一责问,这两个弟兄便说是为了太子而支持佛道,是对太子的拥护,魏晃实在无台阶可下。
自己的两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就算了,而眼前最关键的是,太后病重。
她自从信奉佛道,其实也如五皇子六皇子那般,只是浮于佛道表面,但是武帝却为天下表孝心,立志要成为‘仁孝之君’,不论真假,如今都是武帝孝道昌隆之时。
这些,紧紧是大武皇室与佛道纠缠的一个缩影,还有朝廷百官和佛道也牵涉颇深,整个大武国的朝堂,一旦开始对佛道进行改革,那就是伤筋动骨,必定鲜血淋漓,包括太子在内的大武皇室也将掀起一阵狂澜。
原本武帝就下不了决心,眼下,更加不是时机。
一风道:“可是那些灾民——”
魏晃罢罢手,道:“说实话,或许是本太子修行佛道未达境界,或许是我肩负的责任与尔等不同。我只知道,自古变法便有牺牲。
“如今灾民的死伤我也很心痛,但是变法是牵一线而动全身,处理不当,死伤的恐怕不止眼前的这些灾民,恐怕会死更多人。
“一风,你看到的只是眼前,而我,则必须要看到以后,必须要预估各种后果。这是身份地位不同,而看到的境界也不同。所以,我们只能等,必须等。”
一风还想再说什么,了然大师却暗地里摇头,一风看见,顿时将胸中言语吞咽下去。
随即魏晃罢了罢手,让了然大师带领一风等人前去休息,马上就有府役恭敬地过来领路。
了然大师长叹了一口气,一风即便心急如焚,可面对眼下的局势,除了今日所做之事,再难有所进展。
恐怕,需要一声轰隆,才能惊破这乾坤了。
翌日,魏晃早朝之后,回到太子府,依然在昨日的厅堂会见了然大师和一风等人,只有火猴和秀姑是今日第一次与太子正式见面。
行礼间,秀姑的眼神无处安放,似乎心绪紊乱。
而书礼,还没有回来。
魏晃神情沉重,他缓缓开口道:“今日早朝,御史大夫进谏,痛哭流涕,禀明要佛道变法,甚至要以死明志。但被父皇当庭责骂呵斥,当庭罚俸三年。”
了然大师微微摇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此种情境。
就在此时,有下人来禀报,他在魏晃耳边私语一阵,魏晃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等下人离开,魏晃沉声道:“不知是何缘故,太后知道了御史大夫进谏之时,震怒非常,说此举就是想让她不得好死,让父皇重罚御史大夫,于是父皇将御史大夫谪贬凉州,无召不得入京。”
一风凛然,心想,促使朝廷进行佛道变法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却听魏晃说道:“此事还没结束,那些自诩清正官吏,见此会义愤填胸,肯定会联名上书,恐怕还有灾祸。这些不知变通的老家伙,摆明了是让父皇下不来台!”
还没到正午,便传来消息:有十几位大臣联名进谏,要求赦免御史大夫,同时下金龙令,让佛道所有寺庙开仓放粮,以赈灾民。
但是武帝还没有听他们说完,便下旨将他们狠狠打了八十大板,并罚俸三年,且直言再有进谏者,褫夺官爵,流放边境!
没过多久,便有传来消息:又有另外十几名大臣,由一位姓韩的大臣率领,在官员通行的云台南边三座“太武桥”前面下跪。
并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召集了数百名灾民,在大武帝宫前面哀嚎恸哭,一片混乱,已经引起了君州城内的轰动,越来越多的人看热闹,还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跪在灾民身后。
马上,大武帝宫就出来一堆宦官,带着数百羽林军,宣读诏书,将在场的十几名大臣剥夺官职,并全家流放至凉州、密州、寒州等地,永不得回京,今后他们面对的则是流徙的苦难和永无尽头的悲凉生活的折磨。
可羽林军刚把那些大臣拉下去,便又有官员补上,并且由更多的百姓围拢过来,听了那些灾民的哭诉之后,纷纷跪在了后面。
那些宦官见状,又气冲冲地回大武帝宫,去听候大武帝新的旨意。
太子和了然大师等人听闻之后,愈发惴惴不安,他们没想到,御史大夫的进谏,似乎引起了一场风暴,大武帝一旦真正震怒,场面就会失控,这些官员和灾民都要死。
一风更是茫然,似乎感到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摇了自己满腹信心的信念,是理想主义在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