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倩回到宝相寺所在城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是她还没有走近宝相寺,就远远看到宝相寺门口一片混乱。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夜深人静了,眼下门口却围绕着那么多人,多数是寺里的僧人,也有少数看样子被惊醒过来查看情况的民众。
她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匆匆走近,却发现有两拨人在宝相寺门前对峙,一边是今日接待他们的年轻的了业长老,他旁边还有一位老者,是之前在小山寺前面追赶萧季羽罗的觉松长老,还有很多宝相寺的和尚。
而另外一边,却让她非常惊讶,居然是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还有一风、火猴、书礼、本渊,她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站在了毓丘尼身后。
了毓丘尼简单地问她几个问题,她从容地回答了之后,了毓丘尼便重新看向宝相寺的人。
这时,了然大师脸色不悦地说道:“觉松师叔,今日之事,实在难分对错,宝相寺贵为佛道巨擘北宗寺的最大分寺,理应对所有佛道中人以礼相待,何况我们还是南宗寺派遣过来,参加论道大会的代表,是拥护佛道的虔诚弟子,你们如此无礼,恐叫旁人笑话。”
觉松还没开口,了业在旁边呵斥道:“你们可真不要脸,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肮脏事心里没点数吗?今日你们派人去找大柱国,还去找国师,做了那些勾当,还把自己当做救世主,高高在上!
“你们算个屁!你们就是意图颠覆佛道的叛徒,你们就是要遭到大武国所有僧众唾弃的罪人!收留你们,还不如收留几条狗,狗还不会背叛主人呢!”
一风上前道:“了业师叔,佛道如何,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身处喧闹之中,从无体察民情,你可知外面的佛道如何?佛道已成为某些人肆意敛财的工具,道义成为浮光掠影,抛掷如粪土。如无改革,佛道必然寸步难行。佛道已然无法自救,只有从外打破,才能劈开黑暗,接纳光明。”
觉松冷笑道:“他看不到,我还看不到吗?我不是让你们等消息吗?我的话,便是北宗寺的意思,你们不听,固执己见,那就别入北宗寺的门!”
了毓闻言,冷冷道:“等你消息,你有何消息,说来听听!”
觉松道:“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这是整个佛道的秘密,你还不配听!”
火猴怒道:“我们不配,你就配吗?放着君州境外数十万灾民不去救济,等什么消息!我看你们就是想拖延,把所有灾民都拖死了,就再没有人来反对你们,再没有人来控诉你们,你们就能更加心安理得,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了业气得更不说话,双臂一挥,指挥那些宝相寺的和尚直接将他们的大大小小包裹全部扔出来,“嘭”地关闭了院门,和觉松等人愤然离去。
了然大师等人为之气结,但此时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能和宝相寺发生冲突,将佛道的矛盾扩大,不论对南宗寺还是北宗寺都不利,还会招来神威军团,到时候两寺的尊严就不可挽回了。
想想令人唏嘘,本是同门,不远万里来到君州城,在深更半夜,大雨滂沱之后,还要被同门赶出来,如同丧家之犬般满大街找住处。
之前听闻君州城因为论道大会,各个州境的人都过来看盛会,寻热闹,各个城坊里的客栈都住满了,火猴和书礼等人不得不前去找客栈,但是回来后都是直摇头。
偌大的君州,却没有他们几人的安身之处,真是可笑,难道不是像极了如今的佛道?
真正为佛道着想的人,孤单且茫然。
走出宝相寺所在的城坊,来到咸宁长街上,正好碰到回来的秀姑,秀姑也全身被淋湿了,她双鬓的秀发耷拉着,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了毓丘尼眼中神色一闪,连忙把她拉过来,问她怎么了,秀姑无精打采,轻轻地摇了摇头。
了毓以为她被雨淋坏了,没有多问,她想了想,道:“要不,还是去黄龙观吧,那儿我最熟悉。”说完,秀姑却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了毓丘尼心中一沉,她大概知道秀姑发生什么事了。
了然大师看了看她们俩,说道:“不用了,我知道你刚刚肯定和令兄发生了不愉快,这太为难你了,更何况我们这么多僧众去道观,说出去也不好,再想想办法吧。”
说完他抬头看向天际,叹息一声。
雨后的夏夜,天朗星疏,街道上积水湿漉,原本各处屋檐的灯笼都被大雨打湿,全部熄灭,黑暗笼罩,夜静无人,一阵凉风吹来,一丝轻寒侵肤。
火猴回到宝相寺时,刚从神威军团的追踪中逃离,书礼也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他们都没有换上干衣服,冷风一吹,即便在夏夜,也觉得寒风刺骨。
“太可笑了。”突然,书礼咬着牙说道。
他的手紧紧抓着青蛇剑,青蛇剑此时发出阵阵青光,犹如呼应着书礼澎湃的心绪。
一风见他不对劲,忙问道:“四师兄,你怎么了?”
“我说太可笑了!”书礼吼了出来,“就这样的佛道,有什么意义!我原以为,沿路的小寺小庙的那些僧人,一百个有九十九个不理解,那是他们修行不够,我也没有灰心。我来君州城之前想着,北宗寺作为佛道巨擘,能够悲天悯人,看到民生疾苦,会和我们一起为民奔走,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最终会以佛道之善意,拯救黎明百姓。”
说着,书礼的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