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伏案写了一张药方,吹干笔墨,起身递给楚朝晟。
“照这药方,每日三次,虽不能根治,但能大程度上缓解她胃痛。”
楚朝晟伸手接过,连命夜雨抓药,带那大夫下去领银钱。
那大夫背着药箱往门口走,边走边摇头说道,“这厢治病喝药,那厢叫人吃生冷食物,喝着药又有何用?”
楚朝晟语滞。
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人在房中。
踱步走到床前,看着秦晚瑟如霜裹面的脸,撩袍坐在床头,眉眼光泽暗淡。
“来人。”
门外下人应声推门而入,低眉顺眼,“王爷有何吩咐。”
“唤追月前来。”
“是。”
不一会儿,追月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发丝微微凌乱,分明是睡梦中匆忙起身。
一眼看到楚朝晟的床上躺着的竟是自家小姐,又惊又诧。
“小姐?”楚朝晟还在,她连忙欠身行礼,“追月见过王爷,我家小姐这是……”
楚朝晟眼底光芒闪了闪,“胃痛,晕过去了。”旋即像是解释般道,“本王差人拿了药,大夫说服药之后就会醒来,无大碍。”
追月疑惑,“小姐说去花厅给王爷递话,怎么好端端的胃病犯了?”
楚朝晟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岔开话题。
“本王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家小姐的喜好、习惯。”
追月一手挠了挠额角,面色露出几分为难。
“怎么?”
“回禀王爷,实话说,我家小姐被睿王退亲,哦不,是小姐退了睿王亲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平日里的喜好习惯也发生了变化,我到现在还没完全摸清呢,恐怕帮不上王爷……”
楚朝晟眼底一道毫光闪过。
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她没有骗他。
只是那十年的感情这般迅猛锥心吗?竟将她改变至此……
他大拇指细细摩挲着食指,有些心不在焉。
“王爷、王爷?”
追月唤了两声,见他回神,道,“夜深了,还是奴婢来守着小姐,王爷去歇息吧。”
这些时日跟府上丫鬟仆人多少有了些交情,听说这王爷越是睡不好,脾气就越发暴躁,楚阎罗的名号,有多一半都是因为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变得暴戾凶狠而得来的。
“不必,你退下吧。”
“诶?”追月傻眼了。
看楚朝晟脸色微微一沉,追月连忙回过神来,慌忙道了声“安”,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秦晚瑟,这才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
楚朝晟坐在床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眸光复杂。
一开始他便心知肚明,他二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本以为利用之中,必定夹杂许多阴谋诡诈,没想到这女人,竟完全不曾骗他,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王爷,药熬好了。”
门外,夜雨的声音忽然传来,将楚朝晟的思绪拉回,面上情绪一拢,道:“进来。”
夜雨端着青玉小碗,步伐稳健的走到床前,看四下没有伺候的丫鬟,捉摸要不要出去叫一个进来喂药,就见楚朝晟起身,扶起秦晚瑟靠在身前,接过他手里汤药,吹凉了递到她唇边。
若说上一回是因为王爷误会了人家,险些将人家害死才衣不解带的照顾,那眼下是……
看着楚朝晟无比轻柔的动作,好似捧着极其精贵易碎的物件,夜雨吸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王爷近来,对秦小姐越发关心了。”
感觉不仅仅像是因为愧疚。
楚朝晟捏着白玉汤匙的手在空中一凝,复又递到秦晚瑟唇边。
“本王是满身戾气的人,只不过遇到温柔的人,也想如此待她罢了。”
夜雨回想了一下,以往面对那些无恶不作的人,王爷表现的比他们还要凶悍。
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遇温柔之人行温柔之事?
好像没什么毛病。
心里疑惑解开,不再留在原地,一垂首,道:“属下去外面守着,王爷若有吩咐,只需唤我一声。”
楚朝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喂完,将那女人平稳放在床头,自己坐在一侧,静看着她,视线不知不觉滑过她的眉眼。
淡扫娥眉,云鬓香腮。
秀面因疼痛而微微发白,如雪堆里出来的人儿,自带一股清冷扶风之气。
不得不说,这女人,皮相十分不错。
他看着看着,眼皮一跳,从身后摸出一块玉石来。
玉石晶透,指腹摩挲其身,可以清晰感受到上面刻下的纹路。
是那“灵夕”二字。
他脸上方才流露出来的丁点温柔,一瞬间坠入无尽深渊,俊脸萧索孤寂,眉宇中隐着浓浓的哀凉,像是被人抛在荒野的孤儿。
似是疲惫、又似是有秦晚瑟在身旁陪伴,他很快便睡着了。
窗外银蟾西斜,光芒透过纸窗,照亮男人疲惫入睡俊美无俦的面庞,没了往日的阴翳张狂,安静、冷峻、清贵。
墙壁上烛火跳跃,“吡剥”一声响,秦晚瑟在这声中幽幽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清晰,有几分熟悉,但很显然不是她的房间。
旁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她一个激灵起身,就看到靠在床柱上睡着的男子。
他墨发披散在双肩,衣领散乱,绝代风华却丝毫不减。
没了外放的锐芒,他如仙君般的五官更加出彩。
秦晚瑟并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药味,还有此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