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夏潇双脚离地,她又似之前在晚会上那样被段南城打横抱了起来。这一次,没有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众人围观,有的只有异国他乡,寒凉雨夜中,厨房里衣着家居的两个人。
他抱着她,远远看去,身影重叠,油然萌生出一种寻常生活中相互依偎前行,冷暖互知的暖意。
“段先生,有摄像……”
她说了一半觉得累又不说了,所有的言语最后湮没在一句轻声的叹息里。有摄像头又如何,节目组看在段南城面上是绝对不会播的。导演已经可怜兮兮地护着他那拍得艰难的素材很久了。
这破身体也是太弱了,大概也有连熬了两天夜,抵抗力下降的缘故,这才淋了雨吹了风就发烧了。
她的身体滚烫,往常如小鹿一样灵动的眼睛藏在紧闭的眼帘后,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可怜极了。
已是深夜,大家都已经休息了,屋内静悄悄,屋外的雨哗啦啦啦地下着,湿冷的空气经阳台灌进来,耳边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段南城将夏潇轻轻地放在床上,她单薄的身躯陷进了被窝里。
她觉得头晕,眼睛睁不开,翻了个身打算就这么睡个天翻地覆,感冒发烧这种事,总是睡一觉就会好的。
她听得不太真切,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好像很忙碌,他帮她盖好被子,他好像关了玻璃门又拉上了窗帘,屋外的海潮声顿时变闷变小,然后他又不知道在忙什么,下一瞬,一条凉凉的毛巾覆在了她的额上。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痛得难受。
房间里的那个人出去了,片刻后有人推开门进来,那个人回来了,走至床边,声音低沉动听,柔声说道:“来,吃药。”
吃什么药?
段南城看夏潇已经烧得迷迷糊糊,面色沉了下去,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从夏潇的脖颈后穿过去,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低声哄道:“乖,吃完再睡。”
夏潇顺着这好听又温暖如春的声音,朦朦胧胧地掀开一点眼皮子,眼里没有焦点,她没有什么意识,只觉得这声音让她安心。
于是她就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把他手里的药塞进嘴里。
夏潇柔软的嘴唇擦过段南城的掌心,他的心猛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悸动,他尽力平稳地将水杯递到夏潇嘴边,再哄道,“喝水。”
夏潇乖乖地喝了一口,却一脸苦兮兮地将水和药咽下去,然后就抿着唇不肯动了。
段南城无奈,轻声将水杯放在床头柜,想留杯水等她醒来口渴的时候可以喝,又怕她睡着后手脚不老实打翻了杯子,于是又将杯子推到柜上最里的靠着墙角的地方。
他将她又放回被窝里,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调好空调的温度,再将她额头上的毛巾重新过了一遍凉水,叠好重新盖在她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后段南城并没有离开,他安静地在夏潇床旁驻足,看着她,端详着她脸上的每一寸,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方才她嘴唇擦过的掌心,仿佛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很想要一个答案,这一切究竟是他的错觉,是他太过想念才把怪力乱神的事当了真,还是,这原本就是真的?
如果真相摆在他面前,他自己却不相信,那他该会有多后悔。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不会后悔,可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她明明回来了啊,他为什么不信?
他已经默默地观察了她许久了,似为了验证,今晚他特意准备了沙茶排骨,因为夏父曾经和他说过,夏潇最喜欢的就是沙茶排骨。
【潇潇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沙茶排骨,以前她嘴馋时,去上学前就催着我赶紧去买排骨,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厨房里,饥肠辘辘地,看着我把排骨从锅里盛出来。】
而祝笙歌,对沙茶排骨是真实的热爱,不同于她对其他美食的喜欢,她从看见生的排骨时就眼睛放光。
段南城回想起莫氏娱乐档案室里的关于她的记录:
夏潇喜欢橘子,祝笙歌也喜欢。
夏潇喜欢大海,祝笙歌也喜欢。
夏潇唱歌五音不全,祝笙歌也没好到哪去。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嘴里喃喃地说着:“爸……妈……”
段南城侧耳过去,才听清楚她呓语的是什么。夏潇的母亲已经病逝数年,她会去看夏父,是放心不下,是想用另一个身份小心翼翼地去探望。
什么夏潇曾经救过她,是她的恩人,都是她用来掩饰的借口。
他忍不住低声地问:“是你吗?”
那人浑浑沌沌、含糊不清地:“嗯……?”好像在和他对话。
段南城忽地神差鬼使一样地接着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唔……蓝色……”
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生日呢?”
“十二月……三号……”
段南城一瞬不瞬地望着床上那个似梦似醒的人,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她就会再次离他而去。他目光里的光亮如星河一样滚烫,却不灼人,他燃烧的一向是他自己。
这么多年了,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的身影和音容笑貌,在他有限的回忆里,反复重现。
这一刻他可能是全天下最幸运的那个人了吧……
原来他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感觉到的熟悉,不是偶然,祝笙歌和夏潇不是相似,而是她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啊。
他闭起眼睛,心中又酸又涨,过往于他而言很重,他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