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忽然得到了放松,或许是傍晚兴奋起来玩的太累,昨天一晚木桃睡得很香。
但醒来后,木桃却觉得有些忧伤,好像梦里梦到了什么,却又一点都想不起来,直到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木桃才想起自己似乎梦见了赵玖。
大概是昨天晚上同悬黎和影娘说起了他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为何梦里的赵玖,却似乎在和她告别。
他的神情严肃,嘴唇明明在动,可是说什么,木桃却听不清楚。
前两日收到他们从长安捎回来的书信,半月前已经从长安出发,此时应该快要到边境了吧,不知是否顺利。
今年南方大旱,不知西域那边气候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风暴。
不过父亲走西域数十年,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今日开始,木桃要开始着手对孙家釜底抽薪了。
粮食的价格,正如烈火烹煮一般,此时想要降低锅里的温度,要么就是加凉水,要么就是釜底抽薪。
宋城那边的凉水一时调不过来,木桃只能另辟蹊径了。
对于孙家来说,支撑他们有勇气囤积这么多粮食的,当然便是他有能力将这些粮食再给销出去。
粮食销出去的前提是,别人有钱能来买,那倘若市场上没有钱呢?
市场上原本就没什么钱了,这时候如果木桃再添一把火,不对,再抽掉一些,那就更好了。
此前木桃让吴掌柜用布料换了一些粮食,后面也要慢慢再收紧了。
都说古代没有信用货币就是纸币,所以不会发生通货膨胀或者通货紧缩。
现在木桃才感受到,其实这时候更容易发生通货紧缩,因为市面上的钱动不动就没有了。
一来,金属货币很难快速铸造出来,二来,如果一个地方发生钱币短缺,其他地方一时也很难运过来。
原本市面上的钱就不太多,这时候只要有一部分囤粮的人也理解到这一点,他们一定就会将粮食吐出来,把他们都换成钱。
于是一条传闻在坊间传开,说是官府将要发行新钱,未来官府收购粮食要用新钱。
起初,大家很不以为然,但过了两天,卢长史亲自出来辟谣说没有这回事。
自古至今都是这样,官府越说没有的事情,大家越觉得是真的。
对于官府兑换钱币的事情,大家都还是有印象的。
“我还记得,仪风四年,官府为了清理市场上的恶钱,出卖旧年粮食,一斗换一百文钱,相当于一石一贯钱,结果市场上粮价却飞涨。”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捧着茶杯说道。
“如今官府要用新钱收购粮食,那不得粮价猛跌?”另一人接口道。
“说到新钱,武皇在世的时候发行乾封泉宝,一枚当开元通宝十枚。”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接着说道,“可是那泉宝不过比通宝重了四五成,哪里就能以一当十了。”
“所以说还是赶紧多攒点通宝在家里。”那年轻一点的人说道,“还是诸位长辈有经验啊。”
木桃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默默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旁边人,在讨论这些事情。
言论在向着有利于她的一面而去,临界点一触即发,只要有一些囤粮的人相信这些言论,赶紧卖出粮食,局面就会发生逆转。
可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刘家庄转往扬州城的粮食,被楚州那边扣下了。
“孙家除了会这些流氓的手段,还会什么?”冯青气愤地说道。
木桃叹气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孙家历来就是如此,我们应当能想得到的。”
不过在楚州,她没有那么担心,或许她可以亲自走一趟,去找找裴二郎。
交待了宋儿和元儿之后,木桃便动身赶往楚州。
按照冯青所说的,她在楚州城的云羡楼找到了孔昱。
孔昱约摸想起自己曾在葫芦肆见过他一两面,虽然不曾有过什么接触,但彼此都认识。
“粮食还在刘家手中就被扣下了,说刘家有欠官府的庸。”孔昱说道,“连刘家的人和粮都被扣了。”
唐代的税赋叫做租庸调制,租金是按丁和田亩缴纳,调是按户中男丁缴纳的土产,在扬州一般便是绢布等丝织品,而庸则是指男丁应当去服役的天数。
富人家的男丁一般都不去服役,而是直接用布帛钱粮来代替服役。
以刘家的家境,一定是以庸代役的,而且不可能有拖欠,这又是为何呢?
“你见到刘家的人没有?”木桃问道,当时跟刘大娘约好了是刘墧来的,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昨日我疏通了牢房的人去见过那个刘墧。”孔昱说道,“他说他家不可能拖欠庸钱,昨日我也派人去刘家了,应该今日到晚或者明日会有回信。”
“那刘大娘该来了。”木桃说着又问道,“楚州这边呢?”
“我们托人去问了,山阳县令洪开文是山东人,与杨县令考取明经是同年,只说是协助江都县追查拖欠庸钱。”孔昱说道。
“找的什么人?”木桃问道。
“找到了楚州仓曹周允达。”孔昱回答道。
按理说,找到了州仓曹,如果只是一般的案件,一个县令多少应该卖点面子,说明这不是普通的公事。
木桃叹了口气,“我也想想办法。”
她打算直接去找裴二郎,虽然不知道以他与自己的交情,能否帮这个忙,但总是要试上一试。
孔昱点头,“那就听木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