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徒然从眼眶里滚落,掉在素描纸上,氤氲出层层湿意。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如果不是这些画,她都快想不起来少年时还救过一个人。
那年她十五岁,参加学校组织的分组登山活动,他们组选得是菘蓝山。
彼时在学校由于在庄芮涵的事情上出头,她被狠狠针对了一番,庄芮涵参加了别的组,根本没有跟她一座山。
一组十五个人,爬到半山时悉数叫苦叫累不走了,苏锦心后来才知道。
这场登山活动,整个组早已蓄谋已久给她个下马威,只因她总是管庄芮涵的闲事儿,自然而然被孤立。
她爬了好半天,过河的时候觑见上流飘下来皮甲,领带,还有几丝浅淡的血液。
苏锦心彼时心底打鼓,可仗着自己在武馆学了不少,继续朝前走。
可在路过一处山洞时觑见被捆在树上的男生,十六七岁模样,脸上被泥土涂得脏兮兮。
旁边两个戴着头套的人正在烤鱼,她吓了一跳躲了起来,三言两语判定那男生被捆了,等明天拿到赎金直接撕票。
她按捺住,等夜深人静时,两个绑匪睡了,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将绳子割了,摇醒了男生准备将人带下山。
熟料才走了半小时,天下轰隆隆下起雨,男生被困了好几天早生病了,被雨水一淋就更严重了,后面有人追上来,她拉了芭蕉叶抱着男生隐蔽。
所幸山间草色匆匆,枝繁叶茂,那夜勉强躲过。
可她分辨不清楚四周方向,竟带着发烧的人走到山上去,黑漆漆的夜里面跟隐藏着妖魔鬼怪似的,她到底害怕,就非拉着他说话。
菘蓝山上,那一片断崖,是他们分别的地方。
接近清晨的时候,绑匪追上来了,苏锦心准备将他藏起来,假装迷路的学生准备将人引走。
两个绑匪稍稍怀疑后将她放走,可紧接着又追上来,一番纠缠下,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撞到了头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据沈云卿说,她在山上淋雨重感冒,被坏人推下了山,还好带队老师见苏锦心没回去,带着学生们打着伞整夜整夜找她,随行的教官冲上去先行制服了歹徒。
苏锦心一说救人跟绑匪,沈云卿就怀疑她脑子被烧糊涂了,幻想这一出一出。
因着登山这事儿,她在病床上躺了一周。
苏锦心搁下素描本出了书房,蹬蹬瞪急急下了楼,就见纪崴正在指挥佣人们打扫,她连忙抓住纪崴问:“纪幸川去哪儿了?他跑哪儿去了!?”
纪幸川可真是好样的,前世憋到死她都不知道丝毫。
她觉得纪幸川不疯,她先替纪幸川疯了。
小陈挠了挠头,尴尬道:“公司吧。”
“那就把可能的地方一个个找,”苏锦心掏出笔记本刷刷刷在上面将可能出现的地点写下,扔给小陈,“就按这个找!”
她终于知道,找人是那般令人焦灼难耐。
可她曾经那么频繁的让他寻找,甚至是在不知安危的情况下。
小陈驱车几乎将a市跑了个遍,苏锦心上上下下询问都没结果,下午两点的时候,苏锦心坐在车里看着海边阵阵轰然的海浪声,浅蓝色晕染得水天一线。
“我知道他去哪儿!”苏锦心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模模糊糊的画面,急不可耐催促小陈道:“去北城区,纪家海边的别墅!”
纪幸川有人群恐惧症,又刚刚跟她疑似吵了一架,断然不会跟朋友在一起,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海边的别墅是纪幸川母亲娄晚晴生前住的地方,如果他要找地方呆着,极有可能在哪里。
大底,对于他来说,那是最后一片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了吧。
约莫四十分钟开到了目的地,苏锦心开门下车站在公路上,望着不远处素白整洁修建精致的别墅,海风将她的头发衣衫掀飞起来,嗡嗡嗡作响。
海鸥在淡蓝色海面上发出低低的叫喊声,海浪一次又一次扑打着沙滩,留下浅浅的水痕。
她远远就看到走在沙滩上的人,白衬衫,海风将他的衣衫吹得不似寻常那般一丝不苟,容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苏锦心直接将高跟鞋扔在一边跑过去,视线渐渐清晰。
她看着他素来冰冷的脸蹙了蹙眉,他渐渐停下的脚步,他光着脚踩在湿湿的沙子上,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
纪幸川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她会找来。
他薄唇启了启想说什么,熟料苏锦心冲上来一把将他抱住,抬头冲他灿然一笑道:“阿纪,我们结婚吧。”
苏锦心眼眶有些发热,海风吹得她视线渐渐模糊,倏尔笑了起来:“我们结婚吧!”
她的阿纪,就是个死蚌精。
她不去撬一撬,永远不知道他里面藏着什么绝世宝贝。
纪幸川怔了怔看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不必了。”
过去,婚约是捆绑他们的利器,他甚至无数方法将她禁锢在身边。
她不是金丝雀,不该被他圈养在牢笼里。
苏锦心愣了下,脑子有一瞬间宕机,“你……怎么了?”
纪幸川沉默了一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我们,分手吧。”
分手?
玩儿这么大?
“你……”苏锦心胸膛里蒸腾沸腾而起的温热骤然降到了冰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要分手?”
就像是撕破了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