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见月上弦,点灯焰昏昏。
人多力量大,不错的。怀王寨众人那么几天就将屋顶翻修好了,新旧交替的瓦片刻意铺在不同地方,让瓦顶从下往上有一条清晰的界线。
上面,是陈瓦显得青黑;下面,是新瓦依旧灰白。
上下交分,也是好看的。
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铁锭难卖还是需要刻意少卖的缘故,运过来上万斤铁这几天不过是卖出去小半。那怀王寨的人这样子没有半个月依旧不能走的,想到这里就让杜安菱一阵头疼。
这应该怎么样啊!
想着就一天天过去了,等到驮马又一次驼走那摞得像砖块一般的铁锭,杜安菱惊觉今日已经是十五。
正是那中秋节!
……
每逢佳节倍思亲,没错的,遇到佳节自然是思念频繁。
杜安菱会想着谁?却道是思念繁多。
这么多年,多少人与自己相会又离别,可以思念的究竟有多少——杜安菱想着,看下那天空还没有半点月色的。
还是早上,何来明月?
杜安菱自知自己有那么些奢望了,却又和着自己心思联想到了另一个“月”——是秋月?是春月!
春月楼里人如何?应是凭窗思家人。
杜安菱脑海中浮现出那座水边楼阁,楼阁上有人在窗前打扮——人的面容逐渐清晰,是位年轻的女子——她脸上分明带着些稚气,眉眼里却多有睿智光芒。
她看着边上人,停下了自己梳妆,偏过头喊一句“倩儿”。
又看到正颜,赫然是自家璞若!
……
那一句“倩儿”破碎了记忆,那边的幻景一步步化为一片迷茫。
杜安菱苦笑,这一下想到的这样多,若说自己发了癔症都不会有人疑惑的。
不过真有那么半年不见了,可不知那春月楼里面如今情形——也应该是要办那中秋的诗会了罢!
可不知道今年的诗会怎么样!
想着,杜安菱心里有那么些疑惑——都过去半年了,自家那璞若会怎么样?
那琴曲技艺可是又有提高,书画诗词又有什么造诣?
杜安菱想着,心中念想不能再多。
……
可终究是相隔百里的,怎么样也难以在这丛山远处看到京师情形。
自己这么样也只能猜测,再怎么猜测也是虚假的。
杜安菱这么想着也只是悲凄,毕竟分隔半年之后事情霎时不知,唯有望月才有那么时候寄托愁思,想起来也是颇令人感慨的。
但不能仅限于感慨了。
笔落纸上留字迹,字迹里外道深情,却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够。
撕去了这张纸换另一张,复又沾墨挥洒字成千。杜安菱想了许多写的更多,到头来都是各种各样的不满足与愁闷。
又一张纸写满,怎么看都不太满意的。
也罢,不再写了,就这么样得了。
看着边上纸篓里面堆了一半写了没写的纸张,杜安菱也责骂起自己太不珍惜东西来。
就这么寻来张硬纸封套好,准备着过那么一两天托人送去京城。
看窗外时,已经差不多正午了。
……
静自呆着有那么一两个时辰,马匹回来还驮着几块铁锭——伴随着胡书生的抱怨,说什么“行情不好”,不降些价格根本卖不出去!
又有那么些匪众有不同想法的,上前说什么“是不是一下子卖得太多”的话,让那匪首一时间大为沉默。
卖出去太多?杜安菱也思索着这样问题——不假的,卖的多了,买的便宜,向来如此无需质疑。
可这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杜安菱心里面有那么一丝矛盾,是自己跟自己心思不一。
怎么说?她并不希望这些东西能卖出去——“民”与“匪”的差异她还是知道的,自然不愿意怀王寨那边更加壮大。
可她又想他们尽快把铁锭卖出去——因为那意味着他们要回到山里。
不对,这“胡书生”说是要留在外面,不回深山去!
这样吗?
杜安菱寻思着,心里面终究有畏惧。
却是说服自己不取管那么多,看着夜幕降临东方月明。
……
八月十五,月色还是不错的。
月圆缓缓出东山,山顶树梢割破明月边缘的影——就这么样看着月升,看着月轮在空中皎洁无垠。
杜安菱徘徊在院落中,看着明月,思念是有的,遗憾也是有的。
谁知道多少追忆!
看着,心神稍定。没有半片乌云的天空旷,山顶悬挂着皓月——不论千百里,晴月此时明。
看着明月却想起先前听过诗句,那是乐府古诗。
想着也就不经意吟诵出来,正相称如今情形。
“明月盈亏变,十五月正圆。皎皎出东山,浩浩映中天。星辰黯隐现,云霞淡难掩。独此一辉明,颓然羡诸仙。流光穿河汉,月辉下九霄。光耀百千城,九洲人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