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高门久徘徊,良久不知行或还。
杜安菱是犹豫的。
她犹豫在自己长兄的门前,徘徊着,想起来那头自己曾听那管家说过的什么“现在已经是承乐七年”的话。
他们是不接受自己的了。
杜安菱知觉,也觉得自己在这里等着没什么用。
自己应该是真的不被欢迎来此了,那就不再继续候着吧。
候着,候久了也遭人不满的——不过自己来过好歹要留一些印记的,走那么远过来总不能就这么过来。
想着就到了门口,忽而想起自己身上也没有带什么东西。
那还来做什么?
她问着自己,许久没有一个结果。
……
杜安菱徘徊许久,依旧是村口树下。
不知道多少东西是一时放不下的,特别是自己已经站在这里。却看着那宅子里有人走出来,依旧是那天的管家。
“妳走吧。”那管家的话里面有那种由上至下的怜悯。
“老爷不想再见妳。”
管家看着杜安菱形单影只,不由得多说了那么一两句——身在杜家中多年的他怎么看不出来人心思?没有半点哀求却充满不舍。
她不舍当年的情。
管家也是同情这女子的,毕竟当年亲兄妹一场却闹成现在这样子,终究是令人惋惜——他清楚自家老爷多亏了那女子的牺牲才得以继续读书读下去,不然怎么有今天的杜大举人!
不过,老爷不喜欢他。
其实管家自己也不怎么喜欢这女子,她纵然命苦却却一样不怎么光彩。
太过娇媚,还有那么一段取悦他人的过往,管家终究是嫌弃。
“妳还是去妳的地方吧,我们老爷不想妳在过来。”
管家说着,说出来终究有那么些伤人心。
说了一半,却看到那人回话。
“不必担忧,我自然会走。”
“只是还想再看看。”
……
还想再看看?
杜安菱的心思怎么就一个“看看”那样简单?她心里面不知道多少不甘和怀念,却终究是不能说出的。
看那边不时陷入沉思,思来想去觉得依旧应该说些什么——却还是长叹。
罢了,问一下管家,倒是“他现在可在”云云。
“去不远处会同年一二日,如今倒是不在的。”管家答。
去会同年?杜安菱清楚那些举人们的习惯的。同年的举人都是那一榜勾选的人,有那么些缘分贯穿于几个人之间——将来当了官也是同进同退的。
这一次可不是那样!
杜安菱听了,知道长兄已经无可避免地陷入了那些文人间种种无意义的交往中——他可是彻底地变了?
可不是!
“等他回来,勿言我曾到此。”
她这样说,倒是将那亲兄妹的遗憾藏在眼底。
走吧。
此处有那样多伤心回忆,或许再不会来。
……
想着,犹豫村口也没有必要了。
杜安菱想要走了。
可说走就走大多数时候还是个奢望的,这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原来总有那么些闲来无事的村人四处张望,张望来张望去就看到了这边人在说事——走上前来就问的是什么“大管家”。
“大管家,这位是?”
那人问的可不是杜安菱!
这事情有那么些麻烦了,杜安菱心中想着。知道这一问就或多或少有怀疑,再联系自己长相同那管家情况就会猜到大概事情。
这样子对自己可是不利的,对长兄也是颇大的打击。
脸上有那么些不好看,与管家对视,他也有一丝慌乱。
不过两个人都是见多了人的,这种情况也不算太难处理。
……
“那位吗——今日里来了个老爷的远房亲戚。”
那管家解释道。
远房亲戚?杜安菱听着也明白了道理,自然是不会添乱的。
故意那么低声下气一点,好像真是来求人的。
赔笑,说了句“既然老爷不在,就不劳烦管家来回麻烦了”的话。那么浅浅对着宅子拜一下,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离开那屋宅向村外行。
看见那来人将信将疑,终究还是困惑管家的话。
不过人家谈到一半都因为自己过来而“先走了”,终究是不怎么好说得过去——就这么样也不好问的,还是自己推敲去。
三个人,三个方向,互相走开了。
远远着又不是回头,六道目光时而交汇。
……
真回头走了,那所谓遗憾都抛在身后。
离开那小小村落,沿着来路绕回城边。城墙脚下绕行半周后路回转向南方,总有那么些短途的驴车求雇。
杜安菱从来不是个缺钱的,在车夫看来倒是异常慷慨。
付钱,驴车晃荡这驶上大路。这季节天边阳光已经弱了许多,走回去一跳长路驴车速度不快不慢。
车轮轱辘生生响,没有车帘的车棚内外通透。
路比较接近河边,河上穿来了纤夫的号子。
“过曲浦上青滩啊!嘿呦嘿!”
“嘿呦嘿!”
“青滩上面波浪大啊!嘿呦嘿!”
“嘿呦嘿!”
“嘿呦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