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田间多叹惋,却道农人愁不完。
那些个佃户说到底还是要忙活自己的事,心愿已了就各自回去了,独独留下杜安菱一个人依旧在田间地头——杜安菱就势向四处农田逛了一圈。
田边有一道溪流。
这溪流就是从村口流出来的那泉水,可日久天旱,原先水流颇丰的溪流也只有铺在沟底薄薄一层水。
被村人砌筑的石坝拦截了一洼又一洼水,村里人捣衣洗菜都用着。浇田的水桶飘在石坝边,三尺高的堰坝上只有涓涓细流流下。
沿着溪流前行,两里多路才到大河边上。接近河边田地里秧苗没过腰,里面不时看得到锄头舞向天空。
带起的土块中一颗稗草,摔在田埂上。
杂草在田埂上晾干,最终不会再跟庄稼争抢营养。
锄地的人抬头,脸上满是沧桑。
……
杜安菱到了河边。
奔流大河不再有洪水来时的气势,五十丈宽的河道中有三十五丈是干涸的卵石河滩。对岸山下河道里有一潭绿水,几条船被纤夫拉着通过浅滩。
河水落下去许多,过浅滩时却依旧湍急。纤夫的号子声隔着数十丈远依旧清晰,听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杜安菱看着,一步步走到河滩。
河滩很宽,卵石硌脚,鞋底不平使得脚底难受。太阳下卵石被晒得发烫,走得不快因为不时需要平衡身躯。河滩上偶尔可见干涸的水洼,水草晒干变成一层白色硬壳,带着水腥味扑鼻。
杜安菱掩鼻。
走到河滩中间忽而有那么一丝迷茫,自己下着河滩又是为什么!
找不到答案,却听得不远处水声潺潺。
听水声吗?必然不是的——哪自己走过那么大片河滩,又要踏着凹凸不平的卵石回返?
确实是。
回返,回返,回到过去的地方?
杜安菱心头一漾。
……
又是两里路,阳光渐炙路灰轻。
杜安菱走着,回来路上见多了旁人诧异目光,不知这一向深居简出的外乡人为什么走过这里。农事劳碌,被淹过的田地中水稻还没有成熟,他们没时间再去议论说笑。
杜安菱也乐得如此。
她并没有抱怨当初村民的举动,只是有些惋伤自己的境遇。
……
回到自家宅子,杜安菱照常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床一几案,案头沁书香。琴置墙头埋画卷,衣箱门边宣纸压——自己喜欢的陈设,从春月楼到这里从来没有变。
杜安菱知道自己熟悉这样的格局——不过,是时候变一下了。
书画和琴曲向来是她不多的乐趣,可这乐趣久了也不时会有那么些无趣。丛山地方太过偏远难有书籍买卖,更少有文人墨客切磋文艺。
本以为没什么,过了这些天才知道无趣得很!
没有人欣赏何切磋,自己作画终没有那么一丝趣味,送去书画店买卖得了几个钱,也不过是一开始新鲜——往后多少有那么些无味!
没有旁人在侧,抚琴山岭倒也是有它的意趣所在——可蚊虫恼人,自己也不可能整天抚琴独赏。
杜安菱知道自己快要闲出病了。
怎么办?
游历的念头再一次在心底涌出——只是,还有那么一丝忧虑。
自己走了,山里面的人会如何对待瑜若?
她不能不谨慎。
……
却唤来陆红花进屋。
她看着那在这山脚下过了二十多年日子的仆从,说了句“可愿远游”?
陆红花看着她,多少有些诧异。
“远游?”陆红花问。
“离此出游。”她答。
“那不行!”陆红花急。
“有那些不行?”她问。
于是陆红花把种种了——尽管多数还是一介村妇的思想,可总有那么一些是可供采纳的。
不能远游,因为女子独行在外是天大的忌讳。
不能远游,因为在此田宅不能变卖。
不能远游,因为离开了对瑜若有害。
杜安菱听完摇头,一声叹息打消整个念头。
终究是有太多的难处,,她有些失落。
……
可总是有那么一些办法的。
“远游虽不可以,近游一样可行。雇辆车当天来回如何?”
杜安菱问着,可语气总像是求证。
陆红花看过来,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出游:“在宅子里呆着不好吗?”
“呆久了,烦腻!”
杜安菱就这么说着,说的那陆红花更加不解——“看书,抚琴,还有临窗诗文绘画,不也有的是早已翻遍,能画的风景也将穷乏,杜安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事干——不过,看书的乐趣?
杜安菱有些疑惑,看向陆红花时才想起自己曾教了她些许字的过去。
只不过后来来了山匪就不再过问了——可好歹是教了三五百字,读一本简单的书还是能通晓大意的。
想到这,心里了然。
“那些书,妳都看得懂?”她问。
“字不是全部认得,但有些文章还是读得懂大概。”陆红花如是回答。
读得懂大概?杜安菱一看她指着的书,却是一本《列国史略》。
这本书?
杜安菱浅笑——这里面故事倒是简白易懂的。
“有些故事是曾经听到过的,比如那次西征。”陆红花此刻有那么一些拘束,好似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需要承认错误一般。
杜安菱乐了。
“妳是真的像认识这书上所有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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