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审案过程中一言未发的楚君城终于开口了。众人齐将目光聚在他身上,静待他的指示。
“此案疑犯虽已认罪,不过仅有口供还是不够,尚缺乏有说服力的人证和物证。像这种骇人听闻的大案,必须要做成铁案,方能上报湖广按察使司。公孙大人,你说呢?”
公孙玄脸上一红,作揖道:“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疏忽了。来呀,传人证。”
少顷,两个武当派弟子步入正堂,楚君城认出他们正是王道恂的两名亲传弟子董舒和郭仪。好在楚君城有先见之明,来之前先戴上了天策军的面具,避免了直接被熟人戳穿。
二人在白昭矩身边站定,对他视若无睹,躬身道:“王真人座下弟子董舒、郭仪拜见各位大人。”
公孙玄道:“凶犯是你二人送来的,就由你们说说事情经过吧。”
郭仪生得伶牙俐齿,抢先道:“三天前的那晚,轮到我和董师兄值守山门。半夜里我们瞧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大门边翻墙下山,觉得可疑,就悄悄跟了过去。我们跟着那人来到山脚一间僻静的废屋里,借助烛光才发现那人就是同门师弟白昭矩,他正准备用一对孩童之血修炼魔功,于是趁他不备将其擒下。事后我们在屋旁的地里翻出许多孩童尸身,清点后共有二十四具之多,后经官府核实,都是城中失踪孩童。”
楚君城沉思了会儿,问道:“你可愿当面指认白昭矩?”
郭仪戟指跪在一旁的白昭矩:“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败光了武当名声,还请大人从重发落,以正视听!”
“你的指控是否属实?”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我信你们个鬼!老白会放着后山秘道不走,偏要从大门开溜?王道恂教出来的这帮蠢货连说谎都不会。”楚君城心里骂道,口头上却说:“既如此,就请师爷把证人的证词交给他们画押。”
待二人画押毕,楚君城让他们退下等候,又道:“人证已齐,物证何在?可找到杀害那些孩童的凶器?”
公孙玄沉吟道:“这……据仵作报告,受害者皆是足踝被铁链禁锢倒悬于梁上,割破双腕鲜血流尽而死。腕部的伤口,像是被锋锐无比的刀所伤,一刀割裂,伤口奇深。”
楚君城皱眉道:“哦?是刀伤?可武当门人修习的都是剑法,配的自是长剑,按常理来说不会用刀啊。”
“大人分析得在理,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凶器尚在寻找之中。”
“这么说来,物证还是不能确定喽?既然还有纰漏,我看这案子还是得缓一缓,等一切查明再行审判,公孙大人认为如何?”
公孙玄冷不防被楚君城先入为主,事实又摆在面前无可反驳,只得无奈同意。“还愣着干嘛,你们没听见钦差大人的命令吗?先将凶犯押入大牢候审。”手下连忙遵照执行。
眼看着没能当堂宣判,门外的百姓不肯了,群情激愤讨要公道,受害孩童的家人更是哭得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楚君城瞧在眼里,计上心来,霍地起身,怒道:“公孙玄,你就由得这群百姓肆意咆哮,扰乱公堂?身为一方长官,你的威仪何在?”
公孙玄被教训得脸面无光,对衙役呵斥道:“你们速速把门外的人群驱散,不听话的直接丢进大牢!”这帮衙役对付起百姓来还是得心应手的,抄起棍棒凶神恶煞般冲了出去,没多久便把围观人群驱了个一干二净。
楚君城这才平息怒火,拍着公孙玄肩膀道:“公孙大人,论起驭民之道,你还得跟纪纲好好学学啊。”
“纪纲?您说的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大人?”公孙玄说到锦衣卫,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除了他还有谁?我在京城那段时间,纪纲天天陪在左右,我见多了他对付百姓的手段。城中百姓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随意造次?”
公孙玄边听边点头,心道:“看来这位天策军统领极受皇上恩宠,否则权倾朝野的纪纲岂会逢迎巴结?许是真武大帝念我诚心,将这位大红大紫的贵人送到了我的面前,只要我和他攀上了交情,朝中有了人撑腰,何愁升官发财。”想到这一点,他的腰压得更弯了,讨好道:“那还得请大人多多教导提携才是,下官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公孙大人勤勉好学,仕途不可限量啊。”
公孙玄心中狂喜,眼珠子滴溜一转,趁机道:“不知二位大人今晚可否赏脸,让下官作个东聊表仰慕之意。”
没想到楚君城摆了摆手,推辞道:“不了,明日我们就要起程返京,今晚想早些歇息,就不劳大人破费了。不过,倘若大人还有事请教,戌时之前到沧浪风韵客栈天字房找我便是,呵呵。”楚君城把“请教”二字提得特别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公孙玄听出了弦外之音,想道:“哼,天策军统领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贪财趋利之徒。他明面上说的是请教,暗地里就是要我送钱。他既不愿抛头露面,告诉了我时间和地点,我就如他所愿,私下给他塞些财物,日后也好得到照拂。”于是满口答应:“是,下官明白,明白。”
楚君城大摆架子,在一大群官差的簇拥下回到客栈。关上房门,梦醉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三弟,为何你今日的表现判若两人?公堂上,你让公孙玄驱赶百姓,回来途中又是大张旗鼓,倒越来越像纪纲的做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