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楚君城已从隐雪阁的阴影中走出,李亦晴心情渐佳,一路上不惜花重金雇了好几个人前去苏州府报官。
苏州知府阮天宏见关于倭寇的消息雪花片似的飞来,始觉事态严重,不敢怠慢,派出大队官军前去郊外调查。李亦晴知道这么一来自己的宅邸肯定会被官府妥善清理封存,方才放下心来,和楚君城继续金陵之行。
这日他们行至丹阳地界,皇城金陵已经遥遥在望。楚君城道:“这儿已经临近天子脚下,料想倭寇也不敢来此造次。这两天赶路辛苦了,前面有家酒肆,我们进去歇息一下。”李亦晴欣然应允。
二人进得店来,点了些饭菜和一壶茶水。见李亦晴戴着面纱吃喝甚是不便,楚君城打趣道:“你我相处也有段时日了,姑娘为何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李亦晴闻言不悦,把筷子重重一放:“我乐意,你管我啊?为何你也与那些俗人一般,动不动就想让我摘下面纱?”
楚君城被吓了一跳,忙赔笑道:“不不不,你误会了。姑娘既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又成了我的朋友,我总不能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因而有此一问,哪知又让你生气了,不看了,不看了。”
“油嘴滑舌,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要看,就给你看个够,看完不要后悔!”李亦晴说着,突然伸手把面纱一扯,猝不及防的楚君城一下呆住了。
他们这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酒肆里其他人,几个好事者以为是小情侣拌嘴,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当这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揭开面纱的一刹那,边上不约而同响起了一阵叹惋声。
只见李亦晴嘴唇周边的皮肤呈现出红白相间的颜色,部分皮肤还起了褶皱,应是被沸水重度烫伤后留下的疤痕。这块异常显眼的伤疤,好比本来完美无瑕的玉璧上凭空多了一大块瑕疵,彻底毁掉了整体的精致美观。
楚君城原以为李亦晴只是羞于让他人瞧见自己的绝代芳容,不曾料到事实与自己设想的截然相反,没有哪位姑娘家会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大块疤痕。
楚君城铸成大错,懊悔不已,不知该如何去求得她的谅解。那仍在指指点点私下议论,这可一下子点燃了楚君城的无名怒火。
他顾不上君子风度,学着李亦晴的样子把筷子一拍,朝他们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要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吗?”他这一喝不自觉地用上了内力,震得那几个看客头晕脑胀,哪里还敢还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再看李亦晴,双手局促地平放于腿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从前那个清高冰冷的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娇弱多愁的一面。
楚君城不由起了惜香怜玉之心,安慰道:“李姑娘,是我不对,都怪我好奇心太重,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不管你是美是丑,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今生今世我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可你刚刚就……就欺负人家了。”李亦晴嗫嚅道,把头垂得更低了。
“谢天谢地,你总算还愿意理会我。其实摘了面纱也挺好的,能够让我重新认识一个真实的你,再也不用凭空臆想你的模样。”
“抱歉,让你失望了。你老实告诉我,我的样貌是不是离你心目中我该有的形象差很远?”
“倒也没差,若是没有这片疤痕,姑娘确是倾国倾城之色。不过外表再美,也不过是一副皮囊,人最重要的还是内在,那是时光无法企及的精神境界。”
“那你……会嫌弃我吗?我是说……作为朋友。”李亦晴觉得心虚,及时把后半句话补上。
“怎么会嫌弃?以貌取人,简直俗不可耐,我岂是这种俗人。”楚君城连连摇头。
“那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
“今生今世定会护我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算数!当然算数!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食言。”楚君城拍着胸膛保证。
“可是万一……”李亦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万一我是坏人呢,很坏的那种,你也会保护我吗?”
“哈哈,姑娘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是说万一,我不管,我要听你说。”李亦晴催促道。
楚君城略微思考,答道:“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保护你的同时,阻止你做坏事。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总会有办法让你回心转意的。”
李亦晴冰冷的脸上总算漾起了一丝笑意,她缓缓抬头,正视着楚君城,柔声道:“君城,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答案,从此以后我再也用不戴着面纱了。将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料,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很知足。”
这可能是楚君城认识李亦晴以来听她说过最温柔的话了,不仅去掉了客套的公子二字,直呼其名,显得情真意切,更难得的是第一次听她的话里破天荒地夹带了“谢谢”二字。
楚君城大喜过望,觉得和李亦晴之间顿时没了隔阂,迎着她明丽的双眸,沉声道:“亦晴,你放心,我楚君城言出必践,若违今日之言,就教我死在晴雪……唔……”
不等他说完,李亦晴已用手封在他的嘴上,嗔怪道:“不许乱赌咒,哪天要是应验了,你让我如何面对这把家传宝剑?呸呸呸,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天,我怎么和你一样口无遮拦了。”
二人莞尔一笑,李亦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