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总想长大。
长大了又想回到童年。
矛盾的人,苍遑的人生。
自从杏子嫁给了谭木匠,穿没别人家的女人穿的好,吃也没人家吃的好,就连住,也是村里最差的一个。
女人就是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这就是命!
杏子感到自己活成了蚂蚁,每天忙忙碌碌的,忙的脚跟打后脑勺,钱却没剩下一个大子儿。
唯一的收获,就是自己像个老母猪一样,下了一窝崽子。
每天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活,就这样,几个孩子还是吃不饱,穿不暖,跟着没本事的爹娘活受罪。
杏子说完,又噙着眼泪笑了。
穷人的微笑里也有流不完的泪水。
再穷不过要饭,不死总有出头之日。
人啊,活着要有个念想,才有精气神儿。
没有了念想,那人也就活成了枯木,生不出芽芽来。
只要孩子们有出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做父母的也心甘情愿。
阎校长没有暴露身份,喝完凉茶悄悄的下了山。
阎校长回到学校,号召老师同学们献爱心,向贫困学生捐款捐物。
虽然有了捐款,但毕竟是少数,大头还是需要从家里拿。
家里真的供养不起了。
唯一的办法,这几个女儿要有一个回家。
夫妇俩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几个女儿,哪一个成绩都是那么优秀,权衡来权衡去,还是没个结果。
父母睡不着,九儿也睡不着,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家里的那只大红老公鸡开始打鸣了。
一鸡唱百鸡和。
很快,凌云渡这个小小的山村,便被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鸡鸣中。
天亮了。
谭木匠夫妇困倦不堪,谭木匠打着呵欠,拐着脚又坐上了顺路毛驴车,他还要去镇上打制家具。
杏子一夜之间,愁成了熊猫眼,她揉着眼,拉着一板车锅碗瓢盆,叮咚巴拉地响着又去了大槐树下,开始了她一天的生意。
九儿懒在被窝里,她有她的心思。
她觉的父母活成了牛,伸着头,弓着背,拼命地朝前拉那沉重的犁铧。
这些女儿们,就像一窝鸡蛋,父母就像一只老母鸡,竭尽全力地孵化鸡蛋。
但是鸡蛋太多了,孵不过来了,总有一只两只遗漏。
哎,父母老了。
想着父母愁苦的脸,九儿下定决心不去读书了。
把机会让给姐姐们吧,他们聪明,不像自己,老是在后三名徘徊,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不爱背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
还有那些阿拉伯数字,九儿一看,头疼,还没有喂鸡喂鸭舒服。
就这样,九儿缀学了。
清早起来,九儿和母亲一起做饭,洗衣,插秧,点瓜种豆。
忙完了地里忙家里,丢了铁锹拿钉耙,总有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
九儿这才知道了生活的不易。
慢慢地,九儿成了小大人,原先洁白细嫩的脸蛋变得黝黑红润起来,白白嫩嫩的小手也粗糙起来,磨出了茧子。
有时九儿和母亲也去大槐树下卖凉茶。
活在大山里的九儿,走了父母的老路,走上了那坎坎坷坷,闭塞的山间小径。
九儿最喜欢的是打猪草。
在嘎纳河边,二丑放学经过的地方。
二丑长得又高又胖,嘴唇上还出现了淡淡的茸毛。
上初中了,除了斗鸡眼儿没变,一切仿佛都变了。
二丑见九儿在打猪草,便奔过去帮忙。
沙棘秧啦,猪耳棵啦,灰灰菜啦,九儿懂的真多,样样叫出了名字。
哪样草猪爱吃,哪样草鸡鸭爱啄,九儿如数家珍。
柳条筐里装满了草,九儿便坐下来休息。
二丑痴痴地盯着九儿看,夕阳给九儿披上了一身霞光,九儿显的灵动而神圣。
九儿看见了,便扯下一支狗尾草扔向二丑,
“看啥呢?小心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二丑咽了口唾沫,“九儿,今晚上大槐树下放电影,我在那儿等你。”
九儿红了脸,心中好像有只小鹿,咚咚乱撞。
九儿又连忙掐了一支狗尾草,凑在鼻尖嗅了嗅。
二丑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见不散啊’!”
天还没有黑,小小的凌云渡便被笼罩在了缕缕烟雾中。
那雾,袅袅娜娜的,把那朵朵树冠,连同白色的梨,红色的枣,紫色的葡萄,竭色的李,粉红的杏都隐在了暮色中。
风一吹,那些果子,若隐若现,有的在夕阳余晖下闪着柔和的光,诱人极了。
小小的山村开始宁静起来了,鸡群开始上宿,鸭群开始入了圈,忙了一天的农人们,相继归了家,家家飘着饭菜的香气。
一声苍老的牛哞划破了小村的宁静。
九儿先喂好了猪,又堵上了鸡窝鸭圈。
看着九儿三下两下吞了一碗米饭,母亲感到了诧异。
一向细嚼慢咽的九儿,今天为什么这样狼吞虎咽?
母亲怔了一下,仿佛饭碗烫了手,莫不是女儿有了小心思。
“慢点吃,有啥事凭急。”母亲说。
“村头放电影呢。”九儿脸红了,又补充说,“百合,素素都在等我。”
谭木匠正坐在枣树下,咸萝卜干嚼的咯吱咯吱响,说了句,“别迷了路。”
九二羞了,饭碗一推跑出了家门。
狭窄的山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农人。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