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就这么在江玠意蕴不明的神情里越来越迷糊,她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却总是有些听不懂江玠说的话,可即便江玠说的话她听不明白,却又觉得自己能够明白江玠的意思。
就这样,少女在混乱与明晰之间犯起了迷糊。
直到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那车夫终于睡醒了,从马车里钻出来,正要去请江玠和郑然然入内休息,待看清了眼前的画面时便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一身云水红大氅的少女正眯着眸子倚在江玠的肩膀上打瞌睡,被她倚着的江玠一身白衫融入雪色,就连面容也是清冷至极,这幅画面,就好像是一团火焰落在了清冷的云端,却觅得了个合适的归宿。
原来鲜衣怒马和风烟俱净,就只隔了一剪光阴。
那车夫正想着是不是转头回去不要打扰他们二人,却听江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天亮还早,明日还有山路要赶,你不若再回去睡一会儿。”
车夫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先前听广平府的衙差说这几日江校卿的性情好似温和了不少,他起初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校卿大人竟然也会关怀人了,不是温和了不少,是温和了许多,他都有些不相信了!
车夫还怔着,正想着如何回绝又不会显得太过尴尬,那倚在江玠肩头的少女却忽然眨了眨睫毛,睁开了那双闪映着星火的眸子。
她扶了扶脑袋,“我怎么睡着了?”
郑然然这才发觉自己是靠在江玠的肩膀上睡着的,登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要打趣两句,却又发现车夫还在身边,这下子便更尴尬了。
郑然然不露声色的将自己的脑袋从江玠的肩膀上拿起来,又故意做出一幅睡意朦胧的模样,企图揭过这一章。
谁知这个车夫,竟真真是个老实人儿,他不知郑然然是在自言自语,还以为她是在问自己,当下便答:“可能是郑小姐您今天太累了,我一出来就看见您趴在校卿大人的肩头睡着了,睡的还挺香的,只是这天气冷,您还是到马车里睡会儿吧。”
郑然然的脸登时就被渡上了两团红晕,打死她也想不到这车夫会把她趴了江玠肩头的事情再复述一遍啊!
郑然然侧了侧首,小心翼翼地去看江玠的神色,本以为他孤高孑然,知道自己把他当沙发定然不悦,却没想到男子正微微笑着,嘴角噙着的笑意比纪棠还要好看几分。
他是在高兴吗?
郑然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的功夫,江玠却已经将那抹笑意收了起来,他抖了抖衣袍,“是啊,你若困了就上车睡一会儿,外头确实冷了些。”
郑然然咂咂嘴,却又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江大人你不去睡一会儿吗?”
江玠抬了眼皮看她,一双清冷的眸子像融化开了的碎雪,他问:“马车就这么大,你想让我和你一起睡?”
郑然然只觉得脸颊灼热,真的就像是被火烤了一般,她伸手提了提裙子转身就上了马车,客套话,再也不要说了。
江玠,怪不要脸的。
坐马车虽比走路省不少功夫,可还是颠簸的很,晚上又与江玠说了好一会儿话,郑然然当真是有些累了,不然也不会趴在江玠的肩膀上就睡过去。
马车里的银炭还燃着,且有软垫,的的确确是比外头舒服多了,郑然然抱了一只软枕微微阖了阖眸子,便坠入了梦乡。
这一觉竟出人意料的睡得安稳,她心里想着自己最多睡一个时辰就出去唤江玠来睡一会儿,谁知人一睡着便失了自控力,当郑然然被江玠敲敲车窗的声音唤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黎明了。
江玠本想让她再睡会儿,但她们出来已经有一日了,再耽搁下去怕出什么变故,秋娘的案子还没有什么头绪,还是早些到永州才好。
“然然,天亮了,咱们该启程了。”
他这话说的温柔至极,搞得车夫一头雾水,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从前人人畏惧的江大人了。
郑然然颇为懊恼的掀了车帘,她和衣而睡,压根儿不需要穿衣,见江玠在外久了,脸色都被冻得有些发白,又忙不迭的将人请进了马车。
江玠一进来便带了一身寒意,郑然然昨夜睡得沉,江玠就在冰天雪地里守了一晚上,眼下都微微泛了乌青。
郑然然抿着唇看他,他却不觉,坐定之后便吩咐车夫启程。
只觉得坐下马车溜溜一转,车夫已经又驾着马车启程了,郑然然不好意思的冲着江玠笑了笑:“江大人,我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熟,本来想眯一会儿就出去唤你进来的,可怎么一眯眼儿天都亮了。”
江玠眯了眯眸子,压根儿没有同她计较的意思,只笑了笑:“看样子我之前说的没错,你果然是……能吃能睡。”
能吃能睡?郑然然还记得,江玠变着法儿说她像猪的事儿。
少女微微哼了一声,先前对江玠的歉意顿时化作了虚有,本想要再回怼两句,却发现男子靠着车壁,眸子眯着,气息已经显得有些均匀。
睡着了?
郑然然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身子看他,只见男子眉目如画,修长的眉毛若远山的云,悠悠哉哉落在他一张俊朗的容貌之上,真就像是漫画书里刻画的男主角一样,炭火燃着,外头天色又未大亮,火光便将他的面容映衬的更加清晰,落在郑然然的眼睛里,成了一副神仙面容。
千二百轻鸾,春衫瘦著宽。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