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多,不便在这里验尸,郑然然便与江玠先回了广平府等消息,这一等便从早等到了晚,傍晚时分,关绍与身后的衙差们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进来。
包袱上还滴着水,大约是日头落了天气太冷,水已经成了冰碴。
关绍与衙差们将那些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便常常吁了口气,“郑小姐,捞了半天,也只捞到这一些,你先看看。”
“辛苦了。”
郑然然与他们几人一同办过一起大案子,几人之间已经非常默契,关绍职责已尽,也知道验尸一事上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带了衙差们下去。
天寒地冻,他们几人都下过几次水,衣衫都还没有干透。
熟料关绍才刚要出门,身后却传来了江玠的声音,“关头儿,天寒地冻,回去让大家饮些姜汤。”
关绍一懵,倒不是因为江玠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说这番话的人竟是江玠。
他们眼里的江校卿,难道不应该是我行我素,素来不关切他们的么,什么时候竟比纪棠还要细心了。
关绍心中虽然觉得困惑,却碍于众人都在,也便没能顾上许多,只急急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关绍心中升起的困惑,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人察觉。
他走后,郑然然便叹了口气,像是在冲着那大大小小数个包裹里头装着的尸块发愁,恰逢此时广平府的老仵作提了验尸的工具过来,郑然然便从他手中接过了手套,亲自解开了那些散落一地的包裹。
包裹解开,现出里头血肉遍布的尸块,见者不由心惊。
“啧啧啧,这也太残忍了点吧,我本来想着那李洵行事已经够残忍的了,居然还有这种碎尸的。”
郑然然将那些散落的尸块一一查看,而后起了身,冲着在旁感慨不已的陈酌皱了皱眉,“广平府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难道没有处理过碎尸案吗?”
陈酌撇了撇嘴,还不等出声言语,纪棠就接了郑然然的话:“广平府立足于汴京城,管的是汴京的案子,天子脚下还算太平,平日里虽有案情,却没有这般狠辣的,李洵的案子已经让我等开了一次眼了,却没想到还有更出格的。”
郑然然微微应了一声,纪棠的话她明白,他们不曾见过这般凶残的命案,但她却见过。
上一世的时候,她的哥哥曾经亲手破获这样一场大案,那个时候她还小,放了学向往常一样去找哥哥,便见到了那些残忍的现场照片。
那组照片,曾经是她童年时期的噩梦。
好在如今郑然然已经长成,即便再一次见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尸块,心中亦不再有恐怖之感了。
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尸块有七八,除了早晨捞起来的那条胳膊,还有一块胯骨、一块胸部、以及一只足部和其他一些人体组织。
众人的目光顺着郑然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听得少女笃定道:“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死者,是一名女子。”
的确,那块胸部的尸块显得格外扎眼,因为那是女子的,这一点众人都能明白,自然没有疑问。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郑然然却用带了手套的手拿起那块胸部的组织仔细看了看,而后眉头微微舒展:“你们这时代,女子不生孩子的多不多?”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懵,也就江玠还算了解她的天马行空,当下便答她:“女子成婚之后自然生育,膝下无子者少之又少。”
郑然然点了点头,却并不纠结于女子生不生育的问题,只是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让众人的精神都不由一震:“我猜测死者的年龄应该不大,比如……不超过二十岁吧。因为她没有哺育史,所以应该没有孩子。”
众人一个恍然,他们虽然都是男子,却也都不傻,对于女子哺育一事都有了解,只是若非郑然然将此事说明,他们断然是难以通过这些事情推断出死者年龄的。
郑然然见众人明白了此事,便又侧了侧首同那老仵作说话,“前辈,帮帮忙?把尸块儿都搬到停尸房去,在这儿验下去,有些煞风景。”
“煞风景”这个词一出,陈酌才忽然觉得眼前一地尸块横陈的景象令人作呕的很,这画面可真要比见到之前那些有些腐烂的尸体还要恐怖。
他“呕”了一声,小跑几步就出了门,紧接着便有陈酌的呕吐声传进来。
郑然然摊了摊手,“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陈大人这样这怎么在广平府混下去的。”
纪棠为陈酌打哈哈:“郑小姐别太苛刻了,陈大人毕竟是个文吏。”
郑然然不过就是同几人说笑两句,自然也不会真的要求陈酌如何,见纪棠为称作圆了话,当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同那老仵作一并用包袱提了尸块往停尸房去了。
除了陈酌在外头吐得昏天黑地,江玠与纪棠都快步跟了过去。
正如纪棠所说,广平府虽管查案,但汴京在天子脚下,这些年来都还算太平,又加上眼看就是年关,好些府上积压的陈年旧案都一并作了梳理,如今的停尸房里空荡荡一片,没有别的尸体,正适合郑然然在这里验尸。
除了有些阴森恐怖,倒是也没有别的毛病。
好在看热闹的多,除了陈酌这等打死不肯再多看那尸块一眼的不肯来,关绍等人倒是都过来了。
众人都静静等着,看郑然然验尸。
少女蒙了面巾带了手套,将那些包袱重新解开,而后便是如同当夜在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