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淡笑着抬眼看他,说的话不温不火,他道:“惧怕什么?小男爵觉得直到此时令尊都没来广平府寻人,本官还需要惧怕?”
李洵一滞,不由地顺着纪棠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却见身后厅门打开,外头只剩下皑皑白雪。
他的父亲散男爵并没有来。
江玠并没有纪棠的耐性和脾气,他见此状,在一旁冷冷出了声:“李洵,你家自觉权势滔天,可这权势皆来于皇家,圣上仁心宽宥才全你家一时富贵,你如今却给圣上添乱,你觉得你父亲还能好过?”
李洵一愣,他原本以为即便事情会有东窗事发的一日,凭着自己的出身,家族也可以保他安稳,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日,自己竟然连辩驳都机会都没有。
“我父亲呢?江玠,你们胆敢!”
江玠微微侧目看他,眸中闪过的寒光令人心中一凛,他冷冷道:“广平府或许不敢动你家权势,但圣上敢。”
李洵又是一愣,联系起江玠和纪棠方才的言语,这才算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圣上,已经知道了?还召我父亲入宫了?”
厅中纪棠为首,江玠在侧,外加陈酌关绍为首的大小文武官员都默然,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只有郑然然眨了眨自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略带着些好奇神色看向众人。昨夜她睡得沉,广平府里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既不知道李洵在刑狱之中受了拷问,也不知道纪棠为此事急入了一趟宫门。
她初来异世,虽落在官宦之家,却不知朝政,不明时局。只在那本简略的《大昭志》中了解到了些许关于这个时代的只言片语,又在杨桃和郑原的讲述中了解到了些许关于朝堂上的局势:
今圣三年前登基为帝,却步履维艰,事事都被宰相林丙光束缚。听纪棠的意思,似乎是圣上出面插手了李洵之事,这才让李洵之父畏首畏尾不敢来广平府要人,这才让纪棠与江玠敢在此审问权贵出身的李洵!
事情走到这一步,这混乱的局势,她竟搞不明白了。
好在纪棠对此还有解释,他对李洵说:“小男爵犯下滔天罪行,扰乱汴京民心安稳,此事捅到了圣上的眼皮子底下,你认为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圣上还能任由令尊将你安然无恙的领回去?须知人言可畏,百姓们都等着结案,圣上也必然会有取舍。”
取舍的结果便是圣上将李洵之父召入宫中话谈一夜,逼得他为了保住家族权贵而放弃李洵这个嫡子。
这些话纪棠没有再说,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会让散男爵对李洵这个身陷牢狱的儿子坐视不理,李洵便是再怎么不学无术,这其中的道理也定然能想明白了。
他起初不信:“不可能,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嫡长子,我爹怎么会弃我于不顾!”
江玠扎人心地插嘴:“没了你,你的亲弟弟就是嫡长子,没了嫡长子,还有庶长子,还有庶次子。只要散男爵膝下有子,便有人承袭他的爵位,至于那人是不是你,显然并不重要。”
李洵听着这话,心中不由地“咯噔”一声,昨夜他出事,家中未必不会寻他,他爹定然已经知道了。他被人称作小男爵,家世显赫,昨夜江玠竟然敢明目张胆对自己用刑,事情至此,竟然到了不由他不信的地步了。
纪棠对他的表情似乎还算满意,当下又是温和一笑,“小男爵,说说看,你是如何杀了那五名女子的?”
原本带了几丝戾气的李洵竟沉默了下来,说他因他父亲一事而心灰意冷,却又不像,说他想要在此事上抵死不从,却也不像。
郑然然眼瞧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她道:“你不说,我替你说。”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那庄严肃穆的厅堂之上一身水绿衫子的清丽少女,只觉得她在这里显得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承认:尸体是她验的,案子是她跟着江玠查的,这与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在这起案子里的功劳,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
她查死者、问冤屈,今日,也是最有资格替那些冤死的少女说话的人。
她说:
“我猜测,你的杀人动机应该是因为那个被你往家外藏的美娇娘,秋娘吧。她假孕骗你,目的不过是想要嫁入豪门,结果此计不成,干脆弃了情谊卷了钱财离你而去,你自小锦衣玉食,以为所有人对你都是真心,生平头一次遭遇这等背离之事,心中便越想越气。你苦寻秋娘无果,却得知有一位豆腐西施即将出嫁。”
话到这里郑然然便顿了顿,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也给众人一个思索的时机。
待看见李洵越发阴郁的神色,众人便知道郑然然的猜测没错了,秋娘对李洵的背叛,成了他杀心横起的导火索。
郑然然的话还没说完:
“于是你提早在随身的匕首上淬毒,趁夜潜入了李家,而后侮辱李氏,又用那匕首将其杀害,再然后,又用匕首挖了她的心。我起初不明白你为何要挖人心,后来想明白了,你是觉得想要高嫁的女子的心皆肮脏,所以她们不配有心。”
“没错!”
郑然然一句话话音才落下,李洵就怒呼一声,似乎是被郑然然说中了心思,登时就烦了。
“没错,就是我,是我杀了那个豆腐西施和那个绣娘,可我觉得用匕首杀可太不过瘾了,于是掐死了后面那两个,再然后……”
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阴森恐怖,“再然后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