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将陈酌一并带过来的锅盖往锅上一合,随即就踱开步子往远处寻了快平整的石头坐了。
她既如此,旁人自然不会继续眼巴巴的在这口大锅边上守着,江玠敛了神色,却是往郑然然身边坐下。
他声音清寒,话却说的平稳,“你为何会怀疑尸骨上会有伤,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少女又是一叹:“我也只是怀疑,在勘验唐氏尸体的时候发现她是被利刃挖心,而唐氏与李氏的死因都不清楚,那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骨上,即便没有,我也要验。”
江玠微微一滞,似乎因为她的话而多了分震惊,他沉默半晌,才又道:“验尸辛苦,煮骨更是不易,你穷尽此力,想是因为你的父亲和姊妹吧。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会帮你救人,自然不会食言,即便此案无果,也会奋力一试。”
郑然然抬眼看他,似因男子的承诺而多了分心安,她随即道:“江大人,即便你不帮我救父亲,这尸骨我也要煮的。你会在问案的时候只在堂上置一把椅子,为的是唯一的世间公理,这世上不只大人一人看重公道,我也视其为此生最重。这案子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一定会探寻真相,这尸体我不验便罢,既然验了就一定要验明白,不只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也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
男子的眸光忽然一沉,这一刻,正午的阳光从阴云之后迸射而出,落在那明媚少女的眼角眉梢,他能清晰地看见她眸中闪动的星火。
江玠眯了眯眼睛看她,声音亦褪去几分清冷,“你当真……如此做想?”
郑然然咧嘴一笑,少女唇红齿白,是江玠孤身独行数年未曾见过的明媚色彩,她答:“人心公则如烛,四方上下,无所不照。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上辈子有过苦楚,有她引以为傲的哥哥的谆谆教导,听过她的哥哥讲了无数个替人伸冤的故事,所以一直信奉世间公理,从未有过更改。
“哎呀,该煮好了吧。”
江玠正要再开口说什么,却见她拢了拢裙子到那口锅前头去掀了锅盖查看,江玠定睛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度上来一抹浅笑。
纪棠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拍了拍江玠的肩膀,“怎么,这是寻到了知音?”
江玠也不回头,只笑道,“更胜知己”,便起了身与纪棠一同去寻郑然然了。
郑然然已经揭了锅盖,看着里头血肉煮的熟烂,肉汤上层浮起来一层肉沫,像极了平日喝的骨头汤。
看样子的确要吃好些时候的素食了。
一锅热汤等了良久才凉却下来,郑然然不让关绍动手捞骨,而是自己带了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锅里煮着的肋骨捞了出来,同方才一样,她依旧是未加思索便将这肋骨摆在了其该有的位置。
一番动作费了不少功夫,待郑然然将六根肋骨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雪地上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
郑然然抬头看了看天色,嘟嘟囔囔的像是催促自己,“快点快点,不然赶不上吃午膳了。”
她近旁的人都将这话听了个清楚,脸色不由地俱是一黑。
方才那锅肉汤还在眼前,血肉烹煮的味道至今都还没有散去,放眼整个树林,应该也只有郑然然一人心里还想着吃饭了吧!
郑然然昨夜和江玠上演了一场闹剧,睡得晚起的也晚,早晨起来的时候只急匆匆往嘴里拍了口包子,如今的确是有些饿了。
为了早一点回去吃饭,郑然然再不耽搁,弯下身子就开始查验这煮好的骨。
骨头上原本牵连的皮肉已经落在了锅里,只剩下一些纤维,郑然然取了刷子清理一番,便是六根白森森的肋骨横陈在众人眼前。
郑然然将其拿在手里,一根一根地仔细勘验,良久,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
“江大人,你来瞧瞧。”
江玠依言到她身边,见郑然然正用手指着那根肋骨上一处细微的痕迹问自己。
“你看这痕迹,像不像是昨天勘验唐氏尸体的时候你说的那利刃造成的?”
江玠凝眸去看,纪棠与一众衙差也是一惊,当下一行人顾不上害怕,都凑到了江玠与郑然然身后一并去看。
那白森森的肋骨上,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划痕,头发丝一样细,但肉眼可查!
郑然然先前猜测尸体骨头上有伤,他们还持怀疑态度,如今看来,郑然然的猜测一早便是正确的。
江玠凝眸看了会儿,这才答郑然然的话:“这伤痕不算长,我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的确很符合短刃的特征。”
郑然然在边上点头,随即说出了一个令人心神振奋的结论:
“李氏的死因与唐氏应该一样,她们既不是被迷晕了以后活着挖心的,也不是被掐断了脖子死的,而是被利刃刺中了心脏,所以才会在最靠近心脏的肋骨上留下一道这样的痕迹。”
!
竟是被一刀刺死的。
陈酌思量半晌,忽而生出一个疑惑:“可我记得昨日江校卿回来以后不是说唐氏心口处有中毒的痕迹吗?”
郑然然颇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却纠正他:“是测出来了毒,但我们可没说唐氏中了毒,只能说明凶手的利刃上淬了毒,但心脏大出血,毒还没来得及沁入肺腑人就死了。”
嘶……
众人唏嘘一声,这当头儿也只有纪棠和江玠自始至终保持着清明。
纪棠问:“如此说来,凶手往利刃上淬毒,岂不是多此一举?”
郑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