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穿好衣裳,也顾不得收拾零落一地的物什就出了门,门外风雪尚大,不由地又是打了个瑟缩。
纪棠和江玠正在院子里头相对站着等她,纪棠看向郑然然的目光一脸询问,郑然然随即了然:这是江玠同他解释过了,但纪棠作为府尹,自然要顾及郑然然的心情。
郑然然伸手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风雪这样大,再耗下去她这头发怕是要结冰了,她讪讪一笑,“纪大人,的确,的确是个误会。”
纪棠眸光一深,又侧首看了看一旁的江玠,笑道:“既然你们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喽。”
他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郑然然与江玠面面相觑,许是外头冷,江玠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此时又复一身清冷,但似乎还想要同郑然然解释什么,“我……”
郑然然猛地抬手打断他:“江校卿!天晚了,睡觉!”
——
次日一早,关绍与陈酌等人早早来了广平府办公,纪棠召集了众人又将案情梳理了一遍,郑然然才和江玠不约而同地姗姗来迟。
郑然然来晚些倒不奇怪,可陈酌等人与江玠共事多年,从未见他有迟到的时候,不由地都心生几分好奇。
陈酌讪笑上前,打量了江玠半晌,笑的越发开怀:“江校卿,你们昨夜莫不是又去验尸了,怎么两人眼下都顶着一团乌青?”
这话不只让江玠脸色黑了黑,郑然然也在边上翻了个白眼,天知道她昨夜回房以后彻夜未眠,一闭上眼就是江玠出现在自己身边那一幕。
江玠的语气倒是淡然,他答陈酌:“自然没有,说好了今日诸位同去李家验尸的,收拾妥当了么,这就去吧。”
纪棠在上首笑着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一行人趁着风雪停歇的功夫出了广平府,一夜骤雪落了满地,为这大地又添一份银装素裹。
马车徐徐行着,依旧是郑然然与纪棠和陈酌一车,只是车上的少女已然熟睡。
卖豆腐为生的李家就在城南,不必出城就能到,这家人世代卖豆腐磨豆浆为生,只是家中贫苦得很,死者李氏年过破瓜,只是因家中贫寒,李氏一直没有议亲,直到今年李氏的表姨来走亲戚,才给她说定了老家的一户人家。
李氏与其余女子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死在自己出嫁前三天的夜里。
马车还未停下,郑然然睡梦里就闻见一股豆香味儿,这才懒懒的睁开一双眸子且紧了紧鼻子,“到了?”
陈酌在旁打趣地看她一眼,笑道:“鼻子倒是灵。”
郑然然哼他一声,紧接着马车徐徐停下,三人便一同下了车。
下得车来,那豆香味儿便越发浓郁,不只郑然然,就连陈酌等人也闻的清楚。
郑然然眨眨眼睛问关绍:“还没到?”
这味儿这么浓,她还以为早就到了呢。
“就在前头的巷子里,马车和马都进不去。”
都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年头还有豆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了。
郑然然原本想不明白这李家的豆腐如此香醇却家境贫寒,待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才算是基本恍然了。
那狭窄的院子里除了一车豆腐和晒好的豆干,便有四五个黄发年纪的孩童蹲在院子里打雪仗,郑然然一个恍惚,她从来只觉得雪天难行,倒忘了这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好时候。
只是家里有这么多孩子,便不能不家境贫寒了。
李氏的父亲已经过世,家中只有李母辛劳操持这这家豆腐店,养育着原本包括离世在内的六个儿女,倒也是个苦命人。
这妇人先前也见过江玠,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半月,他没想到江玠会在这时候又登门庭,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儿。
“江大人,您这次来是不是因为找到杀害我姑娘的凶手了!”
江玠似乎一被这样哭哭啼啼的妇人揪住问话便头疼不已,索性将话题抛给了更加能说会道的纪棠。
“这位是我们广平府的府尹纪大人,特意为了令爱的案子来的。”
李母一个晃神,这才定睛去看眼前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她是个粗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儒雅的公子,竟觉得难以置信。
那整个汴京城里人尽皆知的广平府尹纪棠纪大人,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公子?
纪棠笑笑,应付起这样的妇人来真比江玠得心应手的多。
“李大嫂,您先别急,我们此番过来就是因为案情有了进展,所以还想向你们多了解一些情况。”
李母“哦”了一声,“大人们还想问什么啊,上一回民妇可是都说了。”
她神情又悲怆两分,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女儿的死状,心生难过。
郑然然在一旁默然叹气,想了想也是这些道理,这李母可怜,最难得莫过于丧夫丧子,如今却都被她占了,心中不由地生出些怜悯来。
纪棠却没她这般悲天悯人,嘴角噙着的笑意丝毫不改,又缓缓道:“李大嫂也知道这案子棘手,凶手至今还在逍遥法外,搞得汴京城里人心惶惶,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慰藉一番李小姐的亡灵。”他说完这话侧了侧首,“关头儿。”
关绍得令,从怀身的包袱里拿出来一个香囊交到纪棠手里。
纪棠接过,却又顺势递给了李母:“这是一颗琀玉,置在嘴中,可保李姑娘亡魂安宁,只是如此一来便要开棺,李大嫂可介怀?”
李母盯着自己手里那颗明晃晃的玉珠子眨了眨眼睛,它活了半辈子,从没有见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