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满地银白之中,有一座伫立了百年的建筑,无数楼台遭风雨侵蚀,它却兀自清明似寒梅,风雪难掩其古拙。
黛瓦红墙着了历史风霜,却难掩它公正之气。
一座府衙,着三百年风霜,经三百年雨雪,看遍无数家族兴衰沉亡,审便了无数汴京难解冤案,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为人称颂的一座府衙。
——广平府。
那日江玠拿了冯大涛回府的时候,府尹纪棠正坐在大堂里头玉毫批改公文。
江玠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出了神。
他十七岁来了广平府,如今已有三年,三年里头一步步由纪棠提携,终于在广平府站稳了脚跟。
要说这府尹纪棠,那也是个奇人。
他也是三年前新帝登基后上任的,如今二十二三的年纪却出落得一副老成模样。却不是相貌老成,那相貌,杏目,广眉,玉资,似一块通体打磨过的温玉,不见一丝棱角,却别有一种气度,汴京城里头找不出第二人可以与他媲美。
老成的是那颗心,众人皆知纪棠是个好青天,这是那些黎民百姓的说辞。大昭权贵横行,瞧不起白衣之人,更看不上寒门出身,虽说大昭国上下像纪棠一般年轻有为又出身布衣的人并不少。只是这些人要么攀附权贵,拿了百姓银钱孝敬上司,如此得了权贵看重,却被百姓暗骂一生。要么亲民爱民,以一己之力护那一方百姓,如此得了百姓称誉,却逃不脱高官冷眼。
横竖都能吃香的只有纪棠这一人。
这人会说话。
逢有官场集会,便堆起那温润笑意:“久不见陈大人,却不想陈大人依旧是意气风发,莫说您不惑之年,再活个百年也是那老当益壮之人。”
“哎呦这不是李大人么,听说李大人又升官了,下官佩服佩服!”
“啊胡将军,胡将军戎马一生,得陛下重用,大昭上下安危可就全仰仗将军了!”
不只对朝臣如此,便是到了要问案的时候,对着那案犯便问:“莫怕莫怕,咱们只管唠唠家常,你不如同我说说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你又不缺银钱,怎么要去做那人命案子呢?莫怕莫怕……”
……
如此一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本事,把大昭文武百官说的笑开了花,也让那案犯伏起法来心服口服。
他下护百姓,行那问案审冤之举,正了广平府多年风气,平了天下无数冤屈,是百姓眼里的青天。
又上亲朝臣,嘴上说话圆滑之辞,做的事朝臣爱看之举。却不做那沽名钓誉之事,不贪百姓银钱,不拿银钱敬上官,只凭着一张温酒里醉过的嘴,将一帮高官哄得眉开眼笑,让广平府在这混乱的汴京城里头可以挺立不衰,如此才全了江玠一个可以实现此生志愿的广平府校卿之位。
他落笔,正看到江玠进了大堂,卷来一身清列。
“如何?”
他问的是这几日汴京城里头少女被挖心而死的案子。
江玠点点头:“死了一个叫虞香的姑娘,尸体已经带回来了,抓到一个凶手,是翠微楼的厨子。”
她答的是翠微楼里虞香被人掐死的案子。
虞香的尸体被带了回来,不是江玠不相信郑然然验尸的本领,而是没有仵作写验词,需要带回来补一份。
纪棠闻言一喜,嘴角含了笑意,语气却仍旧是不紧不慢,自在从容:“那快将人带人来吧,这等命案,尽早审清楚了才算是正了死者冤屈。”
江玠点点头,转身向外喊了一句:“将人带上来吧!”
关头儿带了两个衙差,押了冯大涛进来。
他在翠微楼的时候已经对江玠惧怕已极,如今到了广平府的公堂之上更是颤颤巍巍,两腿之间竟然有尿骚味传出来。
江玠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往纪棠身边走了走。
纪棠笑了笑,只当做看不见。
广平府不同于寻常府衙,若非什么惊天大案是不许百姓观审的,今儿要问案,只需要将文校请进来录那文书之事。
待广平府该到场的官员都来了,纪棠就开始问案。
“你叫冯大涛?莫怕莫怕,本官不过是想要与你唠唠嗑,你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啊?”
冯大涛在地上跪着,闻言一呆。
那衙门里头审犯人的时候他也去凑过热闹,大老爷不是应该一拍惊堂木,堂上高呼威武,喝问下跪者何人吗?
这……
“回,回大人,小民家中穷苦,在翠微楼里做厨子。”
厨子一行不被人轻视,被人瞧不起的是翠微楼的厨子,因此冯大涛人前从来不肯提翠微楼三个字,可奈何纪棠有那魅力,让他肚子里的话一字不留。
纪棠“哦”了一声,“厨子好啊,民以食为天,如今陛下安天下,黎民苍生都爱吃口好的,天下厨子都是百姓嘴馋的解药呢。”
冯大涛听了又是一呆,紧接着大堂上的朝官嘴角也是一僵,心里头忍不住啧啧赞叹。
从来厨子干的都是那卖力活儿,灶台前头烟熏火燎,哪朝哪代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们这般高的评价。
“那你再说说,自己在翠微楼干了几年了?”
“小人,小人在翠微楼当了六七年的厨子了。”
纵然江玠见惯了纪棠的本事,可他下一句说出来的话还是会让他叹服,天知道这位府尹大人肚子里藏了多少温酒。
说的话醉人!
“哦,六七年也是不少的了,想必是你做的菜好吃,为翠微楼招揽了六七年的生意呢,我猜想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