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浑浑噩噩随着江玠与纪棠等人回广平府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从一品楼到广平府并不远,有人骑马,有人步行,只是众人却都未发一言。
今夜广平府有多憋屈,他们心中便有多气恼,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哪怕是刑部的人来也是好的,偏偏抢了广平府的案子的人是那刘荣进,那是汴京府的府司。
郑然然这才微微回过了神儿,纪棠就走在她与纪棠的前头,她问:“纪大人,周宜的案子,咱们就不管了吗?”
周宜的死并不简单,且不说他们那群人打架斗殴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周宜,单说他胸口那处致命伤究竟是什么造成的,至今也没有个定论。
人死的冤枉,总要还他一个公道吧。
纪棠微微叹了口气,一向带着笑意的脸孔也皱了皱眉:“你们且看刘荣进今夜醉成的那个样子,还能指望他查出什么来,但若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这案子就会被他盖棺论定了。”
“为何?”
郑然然对此表示不解,那刘荣进的能力她看在眼里,且不说汴京府的官员是不是都像他一般是酒囊饭袋,单说周宜的伤他们是万万差不明白的。
既然查不明白,为什么能够盖棺论定?
“然然,你终究是太天真了一点。”
江玠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冷不丁的将她吓了一跳,她却急着追问原因,江玠也并不瞒她。
在汴京城里走,就要知道一些汴京城里的人惯会用的把戏。
“真相如何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林相想要让真相如何,他若真求个真相,即便不让广平府查案也会让刑部去查,可他偏偏派了汴京府,不过是因为刘荣进是个蠢货,好摆布罢了。”
她微微一怔,即便再怎么难以置信,但还是信了,“所以,今夜,哦不,今天就会有个人被推出来当凶手,而周宜的死因究竟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推出来的那个人是符合林丙光利益的?”
林丙光那么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怎么会把周宜的命放在眼里呢。
“那个替罪羊,会是谁?”
纪棠听着郑然然问这话,眸光便不由地深了深,他沉吟:“说不好,且不谈周宜究竟是怎么死的,单说周郭两家,周广池是礼部侍郎,郭敬水是礼部员外郎,二人皆是林相党羽。至于林相是想要舍却其中一人还是保全这两人,过些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纪棠说的“过些时候”并没有过多少时候,郑然然不过回房洗了把脸,才刚刚喝了口粥的功夫陈酌便来了。
林丙光舍的是郭敬水,被推出来的那个人,是郭会文。
郑然然二话不说就拨开陈酌去寻了纪棠。
“我要再验一遍尸体。”
纪棠很愣,不明白她说的,“再验一遍周宜的尸体?”
他还记得郑然然在一品楼验尸的时候颇为仔细,她说过周宜的尸体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郑然然自然也还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她不是那种做事不仔细的人,周宜的尸体的确没有更多线索了,但或许能够印证她心中一番猜测。
“在一品楼的时候我脑子很乱,回来洗了把脸,突然觉得还有个可能性被我们忽视了。”
纪棠正要开口详问,陈酌便呼哧呼哧的追了过来,他伸手拉了拉郑然然的衣裳,“我的姑奶奶,汴京府的决断自然是林相的意思,你还想要替郭会文翻案不成?”
少女抽了抽鼻子,转过身来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含了泪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为何就落下来了。
陈酌没有娶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女儿家哭的场面,一时间慌了神儿。
“然然,你别哭啊,这,我也没说重话不是?”
郑然然听抬手拭了眼角的泪水,她并不是觉得伤心难过,只是心中不平。
郭会文那个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太可怜了啊,现在还要被人诬陷是他打死了周宜,周宜明明不是被人打死的,是被人捅死的啊!
这世道怎么就这样呢,一人枉死了还不算,还要另一人也被冤枉,那周宜的冤屈又该向谁诉说呢,他若真的在天有灵,又能不能安心呢?
若说在这之前郑然然帮广平府查案是为了她心中所坚守的公道和正义,那么此刻,她便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本朝本代的罔顾正义。
江玠为何孑然一人苦行此路,这三年来他走的又有多难,郑然然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了。
正这般想着,那略显清冷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我和你去验尸。”
郑然然猛地抬头,只见江玠披着那件神仙一样的白狐大氅踏冰雪而来,她不由地出了会儿神:
她第一次见江玠的时候是在翠微楼的赌场里,罗幕昏烛帐,花灯树影旁,他也是这样一身清然出尘,可那个时候的郑然然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一人孤行而来,却点亮了她心中的一天星火。
“真的吗?”
郑然然欢欣不已,转而便将方才自己落泪一幕抛在了脑后。
江玠已经走近,冲着纪棠拱了拱手,正要开口说什么,纪棠忽然笑了笑。
他的声音依旧像月光下温久了的醉酒:“我方才让关绍打听了,周宜的尸体还未下葬,已经让周广池领回去了,你们去是去,可千万小心些。”
郑然然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眼泪白流了。
世间向往天下太平得不只她与江玠,纪棠身为广平府府尹,心中对真相的执着于压根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