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听得出来江玠在口是心非,不由地笑了笑,这一笑却扯动伤口,疼的她“嘶”了一声。
江玠连忙转身,正对上少女一张苍白脸色,只觉得心中痛楚或许不亚于她。
“你小心些,这伤口不浅,你险些没命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话即便江玠不说她也是明白的,她也同样能够感受到自己心口处传来的丝丝凉意,那是什么样的药膏,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药……”
他身后按住郑然然想要掀被子的手,郑然然一慌,连忙将手撤回来,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江玠为了给自己治伤,肩头的衣裳被他剪开了,这被子下头是自己的肌肤。
她悻悻收回了手,再不敢去动那被子。
江玠微微叹了口气,只犹豫了片刻,便伸手将那装了百花清药膏的瓷瓶取出来放在了她的床边,“此药难得,需要用内力催化才见效果,明日我再来帮你换药,只是来处不便明说,便先放在你这里,伤口若疼了便取一些用,止疼也是有奇效的。”
郑然然伸了右手去取那瓷瓶,分明是瓷物,却触手生温,令人称奇。
她笑了笑,将瓷瓶放在了枕下,“大人果然是深藏不露,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江玠点头,“如此甚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审一审邓氏。”
“好。”
江玠走后,郑然然果真不再多想,秋娘与邓宏明的案子她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大可交给江玠去办,结果如何,明日便可见分晓。
夜深寂寂,少女枕着那散发出温润与清甜气息的药瓶沉沉睡去,而县衙公堂之上,却头一回行了夜审。
江玠一身清然不改,端坐在公堂之上,一如当日翠微楼里罗幕烛帐间的清明凛然气。
邓氏被押在牢中两日,提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有些恍惚。
江玠问她:“邓氏,前时你亲口承认了残杀邱秋一事是你所为,那本官再问你,邓宏明可是也死在你的手下?”
邓氏抬头看江玠,忽然就出声笑了:“他们情投意合,在阴曹地府相聚也很好。”
只这一句话,便是认罪了,江玠下首王县令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此案若没有江玠与郑然然,单凭他的力气是查不出真相来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邓氏为人母会狠心杀害自己的孩子,即便邓宏明非她亲子。
江玠望着夫人满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叹了口气,“如此,将你作案的过程一一道来。”
真相离众人猜测的差不许多:
邓氏杀秋娘,的的确确是因为她与邓宏明的牵扯触动到了给邓小蝶治病的钱,据邓氏所说,那个时候若不是邓宏明被关在牢狱里,她会连邓宏明一并杀了,机会便出现自大年初二江玠与郑然然到永州提审邓宏明的那一日。邓氏进城为邓小蝶抓药,碰上那药铺里的坐堂大夫匆匆回来,说起自己去县衙里为邓宏明看伤一事,她这才知道机会来了,县衙大牢进不去,但县衙却进得去。
邓氏不是寻常妇人,她生的粗壮,力气也不小,当夜就顺着县衙外头一颗歪脖子树爬墙进去,找到了还在昏睡之中的邓宏明。
她下手毫不留情面,亦没有半分犹豫,邓宏明死的冤枉,却也是死在了养育他近二十年的母亲手里,何其悲哀。
听完邓氏一番认罪,不只王县令,连那录口供的师爷都满脸不解,王县令见江玠没有再开口说话,才抿了抿唇开口:“邓氏啊,本官实在不明白,这邱秋姑娘与邓宏明到底也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坐在上首的江玠忽然冷笑了一声,“王县令枉活了这么大年纪,竟看不出她疯了么。”
“什么?”
王县令颇感疑惑,上前两步去看邓氏,见她还好端端的跪着,虽然之前见过她情绪变动,却也不像是疯了。
“校卿大人……这?”
江玠缓缓起身,行到邓氏面前,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官,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寻常人,他道:“这么多年来邓小蝶的病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你感慨自己没有福分,年轻的时候没有孩子遭婆家人数落,这才收养了邓宏明。后来你有了邓小蝶,虽是女孩,却得你百般疼爱,可你没有想到造化弄人,邓小蝶出生以后你的丈夫故去,就连最疼爱的女儿也身患顽疾,你开始怨天尤人,埋怨老天待你不公。可你有没有想过,今朝罪孽全因你一念之差,你若不杀邱秋,她便会带了银钱来替邓小蝶治病,你若不杀邓宏明,他就真的不会管自己的妹妹么?今日你固然解了自己心头之恨,日后邓小蝶孤苦无依,你要她怎么办?”
江玠说这番话是有感而发,却也是想要看一看邓氏的反应。
果然前头一番道理她并没有听进去,却在听江玠提起邓小蝶的时候陡然起身,揪着江玠的衣襟就开始哭诉:“小蝶,小蝶怎么办,那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可怜啊!”
她还哭哭喊喊说了许多,后面的话都隐在了呜咽声里,让人听不清楚,但有一点众人却都明白了:邓小蝶的病成了邓氏的心魔,也是她为人母最后的防线,她不允许任何人侵犯到邓小蝶,如果有,她便会不顾一切将之除去。
江玠又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回到王县令身上:“王县令,邓宏明的案子虽说是发生在永州地界,但秋娘却死在汴京,此案牵连甚广,本官还需要将人带到汴京去,只是郑姑娘的身子还要在永州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