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了片刻,陶然摇摇头,用力拽了一下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这次她不再是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这个朴素的村子。
两人相对无言,肩并着肩前行。
“阿弟,你是阿弟吗?”
迎着光,陶然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戴着和刚才那个赶水牛的庄稼人一样的斗笠,腰间挎着一个大竹篮。竹篮上遮着一块蓝色印花布。
陶然自然不认得人,但她身边的人随即便开口叫道,“金兰婶。”
见对方叫对了自己的名字,妇人脸上的表情由不敢确定的疑惑转变成猜对后的巨大惊喜,笑的时候牙齿很白。
“还真的是你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都长这么大了。”
“是。”顾淮云摘了墨镜,嘴角擎着笑。
妇人将大竹蓝放下,搁在地上,笑容热络了起来,“今天怎么回来了?”
“去山上看看婆婆。”
男人叫出“婆婆”这两个字时,用的都是轻音,好像一个几岁稚儿才会发的音。
但她知道,这个“婆婆”应该就是今天他要她见的人。
妇人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了须臾,很快又接着笑,只是笑容收敛了很多,“难为你还有孝心。去婶婶家坐会儿?”
“改天吧,改天再登门拜访婶婶。”顾淮云婉拒道。
妇人倒没强求,重新挎起大竹蓝,“行,那婶婶忙去了啊,有空多回来走走。这村里的老人都走了一大半啦。”
陶然看到男人的笑依然保持着,但有些不自然,显得很刻意。
“嗯,好的。”
临走前,妇人的视线很直接地落在陶然身上,“这是……”
她的手还被男人牵着,“这是我老婆,去年刚娶的。”
“长得好俊。”妇人夸她。
陶然害羞地低下头。
倒是顾淮云,一点也不客气,垂眸看她,笑着应道,“嗯,是挺俊的。”
陶然急了,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暗示他别再胡说八道。
妇人又问了几句话就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远了。
因为他刚才的话,陶然觉得这风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顾老板,有时候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好。”陶然欲盖弥彰地提起。
她想,刚才都敢当着外人的面夸她了,现在没人,怎么的也得夸她几句吧。
但是——
“我刚才跟人随便客气的,你听听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她能说这人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吗?
“不行,我已经听进去了。”
男人又戴上墨镜,陶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
一定又是冷嗖嗖的眼神,看智障一样看着她。
顾淮云带着她从水泥路弯入了一条羊肠小道,然后是曲曲折折的山路。
这时候太阳升得很高,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草木味道。
山路没走多久,在一棵松树下,陶然远远看见一座坟。
不用问,她也知道那里葬着谁。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顾淮云驻足不前,“害怕吗?”
陶然不解地看向他。
“害怕的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婆婆就来。”
陶然的唇角挽起笑,“不怕,我陪你一起去看望老人家。”
男人用赞许的目光看她,“真勇敢。”
坟墓不大,而且很老了。
顾淮云沉默地站着,笑意清浅。过了十几分钟后,才柔声说道,“婆婆,生日快乐。”
陶然突然猜想,他会不会每年的今天都要过来跟老人说一句,“生日快乐”。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是平缓的,语气没有特别的喜悦,也没有特别的感伤,但他的背影,站立天高地阔的旷野中,在说出“生日快乐”时,显得是那样的落寞,那样的寂寥。
陶然没有见过他情绪高涨或者是低落的时候,仿佛什么事他都能应付得很好,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地进入他的心。
如同一个孤独的人踽踽独行在这个人世间。
走到头了,就算完。
想陪伴在他身边,是她此时此刻疯狂地涌现出来的想法。
在这之前,她想的都是他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
现在,她更强烈的想法是,陪伴在他左右,不再让他一个人。
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又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几分钟,他蹲了下去,手在古旧的墓碑上擦了又擦。
“婆婆,我讨亲了,去年刚讨回来的。她叫陶然,又乖又听话,样子也生得俊。今天我带她来看婆婆了。”
陶然在他身后,陷入了恍恍惚惚的状态。因为他说的,“又乖又听话,样子也生的俊”。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有这么好。
“婆婆,我叫陶然,第一次见面。”陶然往前跨了两步,规规矩矩地蹲在男人的身边,学着他喊“婆婆”。
男人朝她看来的目光很温和,也很柔软。
沉默良久后,顾淮云重新开腔,“婆婆,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两三分钟后,男人拉着她站了起来,“走,带你逛逛去。”
晚春的乡野到处都是优美的景致。
在一片开得很绚烂的油菜花地前,陶然停下了脚步。
“顾老板,你走到那边,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男人不愿意,但还是如她的愿,走到那片油菜花中间。
“来,茄子一个。”
男人:“……”
不比茄子也行。
“笑一个,顾老板,来,笑一个。”
男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