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都受伤的第六日了,年羹尧的左臂还是不能用力的,一个劲儿的渗血,只一个多时辰便得换一回绷带,失血失得多了,今儿年羹尧骑马的时候都眼前发晕,若不是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他非得在阵前失态不可。
饶是如此,年羹尧依旧死撑着,若非平逆将军延信看不过去了,将年羹尧打昏了带回了后方伊犁驻扎地,年羹尧还不得歇,且得受几天的罪呢。
“二哥你醒了?别动别动,张太医给你看伤呢,你着胳膊依着常理不该好几日都止不住血的,张太医说你着伤里怕是混了泥或是草屑之类不干净的东西,须得将伤口挑开,再细细的清一遍才是。”
年羹尧昏睡了大半天了,倒也是许久没这么睡沉过了,更是许久没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睡过了。
之前他带人急行军,为了安全起见,日日昼伏夜出,白日里歇也歇不好的,能找个平坦的地方和衣而眠都是奢侈,大多都是在马背上眯一阵子,有时候累得狠了,骑着马都能睡过去,而后一头从马上跌下去,摔醒了正好,继续翻身上马开路。
若不是胳膊太疼了,疼得年羹尧一身冷汗,他也不至于这会子醒过来,听见三弟的声儿,他忍着没动,只赶忙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这是在哪儿呢?是不是延信那混不吝的给我了一拳!简直胡闹!前头岂能无将!”
对着二哥那惨白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脸,年法尧忍不住悄悄红了眼镜,别看兄弟俩都在前头打仗呢,可兄弟二人不在一路军里呆着,打仗这么久了,兄弟二人还没见过一次面呢。
年羹尧是主力军,年法尧则是晚他二哥几个月来增援的,如今依旧在右翼负责包抄,若不是延信将军将他要过来劝年羹尧好好养伤,他还不知二哥受伤了的,还伤得那么重。
“二哥你别操心了,如今延信将军有令,大军休整两日,你好好养伤就是了,打仗不差这两日的。”
年羹尧咬着牙忍着疼,听三弟一说大军休整两日顿时急了,这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停!
眼瞧着策妄阿拉布坦同策零敦多布斗得一死一重伤,正是准格尔部混乱的时候,若是不趁机一举将准格尔部击溃,还不知下一次机会什么时候能来呢。
如今大军对准格尔部的地界儿不熟,这天儿又忽冷忽热,将士们不适应,已然病了好些了,偏粮草和伤药又出了岔子,这若是再拖怕不是还没打准格尔部呢,他们自个儿便先熬不过去了!
“糊涂啊!糊涂!如今、、、、如今正是速战速决的时机,准格尔部拖不得,咱们更拖不得,且再等个两日,足够准格尔部的推上来一个新首领了,届时他们拖便能将咱们拖垮了去,着实等不得的。”
“三弟,你请延信将军来一趟,我伤势并无大碍,不过是只是伤了左臂罢了,又不是断了腿,掉了脑袋,我年羹尧还不至于这时候就倒下了的。”
“不必劳烦张太医给医了,没事儿,劳烦给包上便是了,过两日它自个儿就好了。”
年羹尧疼得声儿都是颤的,身子都有些微微的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个疼字儿都没在三弟跟前儿说出来,这会子还强撑着起身,不让张太医给清理伤口了。
年羹尧只一用力,那伤口又涓涓的冒血,年法尧和张太医都慌了,赶紧的又把人摁回榻上。
张太医又气又急,他知道定西将军是大清的巴图鲁,可也没见过这般倔的巴图鲁,明明这伤不在张太医身上,却是叫他急得胡子都跟着颤颤。
“将军您躺好吧!您若是再逞强,怕是整条胳膊都保不住的!您不知自个儿已然烧了好几日了吗!您若是就这么出去了,老夫保证您骑马走不出二里地便得晕过去从马上跌下来。”
“您跌下来事儿小,可您是主将,主将不成,必会影响士气,老夫不懂行军打仗,这道理您该懂的!”
张太医气年将军不好好护着自个儿的身子,更是气自己没有那妙手回春的精妙医术,也不知那砍伤年将军的刀上沾了什么,虽不是毒,却也厉害,两日的功夫便化脓了,刀口周围的肉都跟着烂了。
他隔两日便得拿着薄如蝉翼的柳叶刀给年将军刮去腐肉,用烈酒冲洗,已然不比那刮骨疗毒差什么什么了,亏得年将军忍得住,一声不吭的,这若是再换个人,便是不要这胳膊了,也不想受了这非人承受的痛。
好在这般医治也能瞧见些效果,这两日瞧着那伤好了许多,虽还是有些发脓,但腐肉却是不多了。
可若是不细细清、不细细地养身子,年将军那胳膊还真不一定能恢复如前,又因着失血多了,一连烧了好几日,脉象也跟着虚,元气也伤了的。
若这时候再叫人逞强,让年将军毁了身子去,他张太医也没脸回京述职了。
年羹尧倒也明白张太医的话,可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只因着他的胳膊拖累了大军,连累了好些将士们丧命,他良心着实煎熬,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用一条胳膊来换将士们的命,倒也值了。
正当年羹尧又要勉强的时候,忽得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年羹尧不必抬头,只听着那脚步声儿便知道来人是谁。
“延信,我不跟你算旧账了,你且赶紧的点两千轻骑继续急行军,若我估算不差,想来急行不过半日的功夫便能追上准格尔部余孽,我今儿晨起出来瞧了,地上的马蹄印已经很是新鲜了。”
“不能等他们休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