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军事历史>寒门宰相>两百五十三章 筌与鱼
得,一吟双泪流’,这文章之道说多了都是泪啊!

放到宋代也在苦吟,苏轼曾道‘清诗要锻炼,方得银中铅’。连号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陆游,也是每日以苦吟为务。

考试不是靠灵光一闪,而是靠重复练习与肌肉记忆。平日写得多了,下笔时往往会有自己写过的经验或句子在脑中不知不觉的浮现。

写到这里,章越扶了扶酸痛的腰,将稿纸收好准备誊正。章越再拿了胡椒汤,然后左右望去考生们尽作奋笔疾书状。

谁也是不容易啊!

大家拼尽了全力来此走一遭。

章越由衷发出了感慨,此刻他方有心情就着茶汤吃了一些糕点。

他紧了紧寒衣,看了一眼手中的牛耳笔。

之前这支笔一直放在家中舍不得用,如今到了考场上终有它用武之时。

试问牛耳笔可执牛耳否?

章越微微一笑,提笔誊正后即是交卷。

省试没有规定结束的时间,但有一条不给烛。

此刻离天暗还有一些功夫,章越交卷离开,他不算早走的也不算晚走的,已有不少考生出了龙门。

雪又落了下来,章越走出龙门外时,却见外头站了无数人。

等他一出现,立即有十几人上前辨认然后问道:“我家相公在否?”

“可见的我家三郎君?”

章越熟练地往后指了指才摆脱了逼问,然后长长舒了口气,此刻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

此番亲自走一遭,他方才体会何为‘褒衣博带满尘埃,独自都堂纳卷回。蓬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

这是第一场啊。

眼前不少人在此翘首期盼着,也有人正与家人叙话。

一个人正兴高采烈地对父母道:“爹娘,我在帏幕间正一头苦恼,不知如何下笔时,突见庭中有人言语道了数句,我低头一看正合赋下之意,故我提笔以此落句。”

他身旁的夫妇都是喜至流泪道:“这是天意啊,是天要我儿此番高中啊!”

章越闻言不由好笑,每次考完都能增加不少科场奇闻。

“三叔,三叔!”

章越一转眼看见原来是章丘朝自己打招呼。

章越笑了笑走上前去道:“不是说了别来,这贡院走几步路就到太学了。”

这时候数人来到章越面前拱手道:“这位是度之吧,今日我等因风雪延误了考期,多亏你在监门官面前仗义直言,否则数载光阴毁于一旦了。不知可否赏光请你喝杯水酒,略表心意。”

章越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一旁章丘看着章越得如此多人敬仰不由佩服,等章越推了他们以后,章丘问道:“三叔,你为何不接受邀请,与他们坐下相谈,他日也有相互用得着的地方。”

章越看了章丘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着实长进了,不过……不过三叔着实累了,没功夫应酬。”

章丘失笑道:“是啊,三叔,我给你提考箱。”

章越此刻一脸疲倦之色恨不得马上栽倒在床上,他将考箱递给章丘,章丘在旁问道:“三叔,这贡院是如何样子……”

章越随意聊了几句,忽停下脚步,回望贡院前。

却见寒风凛冽下,贡院为皑皑白雪覆盖,雪景之中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一刻章越突然想起自己寒窗经历,不由吟道:“懒作住山人,贫家日赁身。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

“野客狂无过,诗仙瘦始真。秋风千里去,谁与我相亲。”

寒窗中的孤独寂寞,又有谁能解我。

“三叔?”章丘道。

“怎么?”

章丘道:“我记得,我在南峰院读书时,伯益先生曾与言道,读书吟诗本令人喜悦,陶冶性情之事,但有了科举之后,如今天下人早已得荃而忘鱼了。”

章越问道:“不是得鱼而忘荃?”

章丘道:“先生说得正是得荃忘鱼。”

章越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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