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收的。”
师娘道:“官人,你太方正了,学生的好意,也不可拒之门外。你学生送得两只老鸭,我命女使今晚煮了一只作汤,你看如何?”
陈襄笑道:“有劳娘子了。”
师娘道:“等等,我这还有从老家带来的茶饼,一会煮了给你们送去。”
陈襄看着茶饼想到一事不由问道:“是官茶还是民茶?”
师娘笑着道:“官茶哪可拿来待客,自是民茶。”
陈襄出门来至章越面前然后道:“今年朝堂上为了废立茶法,议论不止,你可有听说?”
章越道:“学生听说了。”
陈襄道:“此事虽说科举不考,但我等读书人不可只看着科举有用之书,也时时怀忧国忧民之心,你说一说你的看法。”
章越道:“学生记得唐建中以后,即有茶禁,至今两百年。本朝实行茶禁以来,私藏盗贩者不计其数。”
“如今官茶粗劣不堪,民间所食皆是私贩,这已是公然之事,唯官府还在捕捉私贩,以严刑峻法止之。与其如此倒不如废除。”
陈襄点了点头道:“杨雄有言,为人父而榷其子,纵利,如子何!茶法早已是败坏,早晚有废止一日。但茶法若废,原先官茶之收入没了至国用不足,又如何?”
“这学生以为可以改榷为租。”
章越与陈襄就茶法的事聊了好一阵。
章越感到陈襄不仅仅是教自己读书科举,以及修身之道,还试图让自己往经世致用的路上去引导。
这榷茶法的废除,确实是当今朝堂上最大的事。
不少官员都有上疏反对废除,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则是欧阳修。
二人聊得差不多了,陈襄当即欣然道:“你没有做过官,位列庙堂之上,却能有这番见识,实在是难得。”
“全赖先生教导得好。”章越谦虚地言道。
怎么说呢?
经常去逼乎啊,网文看多了,基本都会闲扯个两句,唯独没有实践过。
陈襄摇头道:“不,我从不虚夸人。”
顿了顿陈襄又道:“是了,你已十五了,已是到了婚配之年了……”
章越听了一愣,难道大佬又要给自己说亲么?上次曾巩都没下文了,你这回又要说谁。
别啊,自己已是……已是够苦恼了。
却见陈襄忽道:“你名为越,说文有云,度也。”
“用句话来说是‘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你以为如何?”
章越一愣,随即明白陈襄的用意,当即道:“学生多谢先生赐字。以后学生就以‘度之’为字。”
陈襄见了很是欣然笑道:“也好,闽地乃吴越之属,你名为一个越字,已是甚好。既给你取字度之,也是要你记得,事事当度而行之,但也不必三思而行。”
“学生记住了。”
说到这里,师娘当即端了饭菜来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吃饭了。”
陈襄笑道:“正好从老家带了些青红酒来,今日既是家宴,你陪我小酌几杯再回去。”
章越道:“学生谨遵师命。”
章越与陈襄来到饭桌前,但见一大桌子的饭菜,十分丰盛。
师娘笑着道:“三郎,尝尝我的手艺,不知合不合适。”
章越见陈襄夫妇如此热忱,这饭菜还未吃呢,就已是胃口大开了。
“多谢师娘了。”
“来,坐下,”陈襄对章越笑道,“咱们再说说茶法的事。”
当即女使给章越倒了温好的青红酒。
杯中酒香四溢,师娘在旁不断给章越布菜,至于陈襄则将自己在朝堂听得各方言论一一告诉给章越,提供作一个参考,却没有将自己的意见强加给学生。
章越不由由衷感叹,得师如此,夫复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