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鼓乐喧天之中,她有些忐忑的缓缓朝前挪着步子。不能走的太快,她心里不住叮嘱自己。这一身喜服华贵而繁琐,头上的钗簪珠翠已经压得脖子快断了,裙裾还拖着地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丑。出了丑可不止是丢了面子!她一手轻轻的抚着自己那即将临盆的肚子,心中柔情一片:这孩子来之不易。

两个喜婆婆小心翼翼搀扶着,出言提醒她:“姑娘别光顾着肚子了,姑爷已走出去好远了。”她才隔着遮脸的团扇偷眯了他一眼,朦朦胧胧的看到他挺拔的身影果真已经立在她前边四五尺远,显然正在等她。她轻轻笑笑,加快了脚步。

终于步入喜堂。两侧站着他们两家的亲朋,人数不太多。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他剩下的两个弟妹,全都心事重重;众人脸色木然,没有几个露出笑脸的,更没有什么人起哄喧闹,大家都静悄悄的。她早料到会这样,因此全无在意。有谁见过新娘子挺着大肚子拜堂的?何况这新郎和新娘还是再娶再嫁?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怨不得他们提不起兴趣。只要自己和他是真心真意的欢喜就是了。她想。

团扇遮脸,她看不清上座的公爹是何表情。只听执礼大声喊道:“一拜天地!“喜婆婆搀着她缓缓转过身,艰难的曲了膝盖。肚子实在太大了,连裙裾都看不见。她忽然身子一晃,未来得及惊呼,旁边他的手臂已经伸过来揽住了她腰。

“不然不要跪了。”他心疼的说。她有些晕乎乎的,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只觉得想流泪:“那怎么能行?不拜天地,怎能算是夫妻?”她拒绝了他的好意。扶了扶头上的珠冠,慢慢跪在了蒲团上。他会意,也正正的跪下来。即使身有不便,她仍尽了全力俯下身子,两人行了不折不扣的礼。

“二拜高堂!”她站起来,又是一番艰难,给上座的公爹行礼。她公爹也是正正的坐着,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抬手表示让他们起来。但她知道公爹心里是欣慰的,这一路走来,千难万险,他们的父母都是见证人。

“夫妻对拜!”这次不用跪了。她忽然轻松了起来,只有和他面对,心头才盈满了喜悦。

“礼成!”

终于是夫妻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叫他相公!不是妾室、不是外室,而是他的妻子。孩子一出生就是嫡子,再也不用担忧他会被人看不起。她激动的终于掉了眼泪。

她依然遮着脸,浑身却轻松很多,心想着,是不是要到洞房去了。

此时忽有一阵不善的风穿堂而过,她只听得人们有些骚动和议论,像是喜堂里又进来了什么人。

忽然听见人们惊呼一片!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刺耳的响起:“杀人了!”接着她看到她公爹失态的从椅上蹭的站起、几乎是扑上前去,嘴里的喊声变了调:“孩儿!…”周围的人全都聚拢了过去,嘴里叫着不同的称谓:“无岐!”“大哥!”“大公子!”它们所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她的相公!

她的心脏锁紧为一团,忽然似乎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那东西勒的死死的,势要让她也赔出命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飘摇起来,轻飘飘的,马上就可以乘风而去了。恍惚之间,她看见自己转过了身,盯着身后众人环伺的他。

他趴在一片血泊之中,后心处插着一把短刀,刀刃几乎全没入身体,只能看见刀柄。周围的人呼号、痛哭,她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似乎耳朵聋了。她只能麻木的看着,看着她相公的二弟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抓住了相公身边满手鲜血、惊慌失措的一个女子。二弟对着她怒吼了什么她全然听不见,她只知道她认识这个女子:那是她相公的前妻。

为了和自己成亲,他休了她。

他曾说过,这是他做的唯一的恶。老天爷迟早要报应。可即使是万劫不复,他也不悔。

她冷的锥心刺骨!魂魄离了肉身,没有阳气回护,怪不得叫阴魂。这也是报应吧。也好,今生已经支离破碎,除了他,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反正和他已经死过一回了。今日离魂就不回去了,正好履行了同生共死的诺言。

不悔,无怨!

目光逡巡在一众慌乱的人群中,她有种彻底解脱的痛快!她觉得身体越飘越远,要穿过屋顶飞到九霄去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离开这舟帆万艟的泉港,到那九重天上,和他做一对逍遥的散仙。

这样想着无比快意,心生无限喜悦,思绪飘摇。直到她看到自己那怀着身孕的身子,才有了强烈的不舍。忽的,一股温热的水流从她下身哗啦涌出。才觉奇怪,又听见旁边有人叫道:“新娘破水了!快来人!新娘要生了!”怎么自己又能听见声音了?一愣神,才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喜堂里,身上又有了人的温度。

倏忽间清醒了过来。“无岐…”她终于喃喃的发出了声音:“无岐…”她向前走了两步,股间羊水流个不止。仆人们吓得忙去阻止。一碰她,她的感情才倾泻而下:“相公!相公!”她不顾一切扑上前去,伏在他身上痛哭。这个她拼上性命、死里逃生才换来的人,终于她还是没有得到。早知会害他赔上性命,她宁愿没有往昔的一切!她终于知道痴爱一个不可能再爱的人有什么后果。她宁愿没有往昔的一切!如今留下的、得到的,除了悔恨还有什么呢?

一众人等七手八脚的把她从他身上抬离。她奋力的挣扎不肯,直到一阵腹痛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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