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告退,转眼,便领着殷恒和殷互进入了书房。
襄玉这时已在开始动手煮茶,珞君玄则独自一人在摆弄着棋局,两人并未坐到一处,但在一室之中,看着却相处十分和谐。
如此静谧平和的画面,殷互觉得自他进来后,气氛突然变了。
襄玉都还没说什么,他已忍不住双腿直打颤,跟着整个人就跪倒下去,匍匐于地,说话的声音颤栗不止:“公子……我……我错了……”
襄玉的心思似是全部都放在炉火上架着的茶壶内、正随着煮水不断滚浮的茶叶上,他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跪倒在他面前的殷互。
壶中水沸,襄玉斟了一杯茶到涂青瓷釉底的茶盅,终于开口问他道:“你携药引她中毒,作何解?”
脚下之人身子一僵,连忙答道:“是……是阜族长逼我做的!他说若我不做,便要让我好看,他是一族族长,我不过是一个小族贵子,我根本斗不过他,只能……”
“胤安贵子无数,襄族一派的贵子也多不胜数,为何那阜衡之单单每次都找准你,而你恰巧每次都能被他抓着?”棋盘前的珞君玄边落下一子边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我……我……”殷互答不上来了。
看他这反应,一切答案已不言而喻。
殷恒这时对襄玉躬身道:“公子,上次堂哥犯错,属下曾为他求情,是公子宽宏大量,饶了他一次,可这次,堂哥却知错不改,一犯再犯……”
他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旁叩拜于地、身体正微微打着颤的殷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属下及殷族族人已是无颜再为其辩护,今日之事,但凭公子惩处!”
殷恒这一番话落下,身旁的殷互浑身骤然一僵。
无人注意到将头深埋于地面的殷互,头微微抬起了几分,他眼中充满恶毒和愤怒地正死瞪着殷恒的方向。
襄玉放下手中的茶盅,他抬眼,终是向殷互望去:“苏谦是怎么跟阜衡之搭上关系的?”
殷互因襄玉的这声询问抽回了思绪,他继续颤颤巍巍地小心回道:“他是偶然碰到阜族长的,我……我当时刚巧也在。”
“阜衡之倒是没把你当外人。”襄玉似乎是笑了下。
殷互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如遭雷击,身子越发抖如筛糠:“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跟阜衡之,真的没什么,就是狐……狐朋狗友,偶尔……偶尔聚在一起……”
“行了。”襄玉被他吵得有些心烦。
殷互霎时噤声。
“在你们来之前,殷族长已送来书信一封,替你求情,我姑且便再饶你这一次。”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几人皆是愣住了。
历来赏罚分明的襄玉,这一次竟然这么轻轻一笔就将殷互犯的错带过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殷互触碰了襄玉的逆鳞的情况下!
等殷恒一脸疑惑地带着同样迷茫却欣喜不已的殷互退下后,珞君玄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您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
襄玉抿了一口新盛的茶,漫不经心地一笑。
然后他口气慵懒道:“这个殷互,该他死的时候还没到。”
珞君玄暂时看不透襄玉在殷互身上要做什么文章,他也懒得去深究,当即又问起他关于月篱的事情:“月篱之事,您接下来可有应对之策?”
襄玉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一个已经空了的茶盅,慢声道:“我并无应对之策。”
珞君玄愕然。
只听他又道:“她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有人想让她露出身份,那便露出来吧,反正早晚的事。”
珞君玄沉思:“这个人是苏谦。”
襄玉一揽宽袖,站起身来,他朝前走了几步,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在余晖下被染上一层淡淡金黄的翠竹,墨眸中的雾烟一片沉寂。
书房内有片刻的安静,很快便被一名匆匆前来的小厮打破。
“小人拦不住二族长他们,他们……”小厮汗津津地用手袖边擦着额头边道。
他话还没说完,院子外便响起一群人的喧闹声,紧接着襄复的声音传进屋来:“公子,我等请求一见!”
襄玉眉梢微挑,走到书案前坐下。
他对狸奴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狸奴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七八个人走进屋来。
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原本宽敞的书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为首的是性子最直接也最冲动的襄复,跟在他身后的,是归附于襄族的数家氏族族长或长老等在族中受尊仰的一干人等。
襄复与其他几人皆朝襄玉和珞君玄分别见礼后,襄复便率先开口道:“公子,可否请您尽快血祭祭品,不然夜长梦多,那祭品恐会惹出祸端!”
他也不等襄玉接话,便兀自继续道:“公子也别再隐瞒我等,那祭品就是六百多年前的月篱对不对?”
“她在六百多年前可是吞吃我襄族子弟无数,这等凶残鬼怪,危险至极,不能再将其豢养在襄府之中!请公子当机立断,尽早斩除这个祸根!”
一连串激烈的言辞之后,襄复终于歇了口气。
襄玉看了他半晌,回道:“血祭时机还未到,贸然血祭不可取。”
“那何时才是时机?”襄复着急问道。
襄玉眼神淡淡地瞥向他,半晌才道:“这个问题,是你该问的吗,襄二族长?”
这是襄玉罕见地这么去称呼襄复。
襄复脸上一阵青红交加。
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