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倌儿,莫吵,你家那好腊肉,我全买啦!”
声音又软又糯,就好像刚出锅的香米糕上抹了蜜糖,叫人听得耳根子一下就软了。
卖腊肉的货郎和吹胡子瞪眼讨价的员外全都住了口,一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停在街边的计梅边也把目光投了过去。
当看见妇人脸面的瞬间,计梅边呆了呆。
真好看。
这一刻计梅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词。
小妇人微圆的脸,白如美玉,一点朱的唇像含着红梅花瓣,美的一点不落俗套。
小妇人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到鸡公车跟前,将几块银子放下,两只细藕一样的手捧起油纸包的腊肉,转身向落梅庵走去。
自小妇人出现的那一刻,这一片的光阴就好像静止了。
货郎和员外还有计梅边,兴许还有别的路人,全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妇人。
花枝大娘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捧着腊肉从容往回走。
可是,当她的脚刚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停下来,转回身,看向刚才买腊肉的鸡公车。
她其实不是看鸡公车,她的目光越过了鸡公车,直接投向了站在路边的计梅边。
当花枝大娘看见计梅边的那一刻,从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对漂亮的的杏核眼中有深深的惊惧被压在眼底。
花枝大娘只盯了计梅边一眼,勐地转回身,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落梅庵单开的那扇门扉里。
等到花枝大娘的身形在街头消失,这一片的时空秩序仿佛才被解开了封印。
货郎收回目光,小心收拾起那几块碎银子。推着车走开了。
那个叫嚣的员外也不再吭声,就好像腊肉这么好的吃食理该被那样美丽的人吃掉一样,袖着手,沉默地走开。
计梅边低下头,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块腊肉,也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
想起刚才那个打落梅庵里出来的妇人,计梅边忍不住又看了眼那扇木门。
双扇开的木门关地严丝合缝,门口静悄悄的,就连门边那株枝繁叶茂的胭脂梅都低垂着满头繁华的叶子。
计梅边静静地打门前走过去,心里默默地想。
那个小妇人长得真是好看。
只是她为啥要那样看自己?
花枝大娘捧着腊肉跨进门槛,关上门的那一瞬,整个人也虚弱地靠在了门板上。
她大口喘着气,却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她能感受到那个少年仍徘回在门外没有离开。
花枝大娘把腊肉交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用力按在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口上,集中全部注意力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直到那股让她恐惧的气息渐渐远离,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软着脚往院子里走。
做好腊肉摆进精致的碟子里,艳红的酒水装进琉璃樽。
花枝大娘端着托盘走进后院的时候,仍显得有些没精神。
宝儿姑娘仍趴在竹阁楼二楼那块柔软的垫子上。
白天没有星星的时候,她几乎都在睡觉。
花枝大娘把肉和酒水轻轻放在垫子旁边,起身准备下楼。
宝儿姑娘却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小巧的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秀挺的鼻梁上皱出几拮印
“你今天遇上谁了?”
语气懒洋洋的,透着一股还没醒透的散漫。
花枝大娘小心翼翼地在软垫旁边跪下来,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出去买腊肉的时候遇上个少年郎,身上有同你一样的气息,吓得我不轻。”
宝儿姑娘伸出一根手指,用长长的尖指甲挑起一块腊肉送进嘴里,闭上眼,慢慢地咀嚼。
就在她嘴里嚼这块腊肉的时候,在她的神识里,花枝大娘出门买腊肉的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出现在她的神识里。
现场的每一个人,甚至飞过的一只蚊子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其中有货郎,有员外,还有计梅边。
喉咙一滚,宝儿姑娘把嘴里的腊肉咽进肚子里,神识里的画面的也随之消失。
“哦,原来是一个染了它的气息的小姑娘啊。”
花枝大娘诧异地瞪大眼:“小……姑娘?”
她分明看得清楚,那就是个少年郎。
她活了三百多岁的年纪,难道连个普通人族是男的还是女的都看不出来?
宝儿姑娘沉默喝酒,没再说什么。
花枝大娘打算下楼,却再次折回来,试探地问道:“要不,今晚不带人进来了吧?”
宝儿姑娘用指甲勾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腊肉,神情慵懒:“带不带人进来,该来的都会来,不相干。”
花枝大娘皱着眉头看了宝儿姑娘一眼,安静地下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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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宫
邢玉堂刚自内殿里出来,就听见院子外头闹哄哄的。
他皱了下眉,走出垂花门就看见一群宫中的侍卫围着孟槐兽,其间不时传出妖兽不耐烦的低吼。
看见邢玉堂出来,陆七如获大赦,赶紧把一众侍卫全赶开,好叫孟槐兽一眼就能看见邢玉堂。
果然,人群一让开,孟槐兽一眼看见邢玉堂往这边走,立马老实了很多,只是鼻孔里喷出来的气息仍旧滚烫。
显示出它内心并没有真正平静。
邢玉堂心疼地摸了摸孟槐兽的宽阔的额头,回头对陆七吩咐:“换一匹马来,今晚就不骑孟槐出去了。”
他正说话,手心被湿漉漉的东西沾了一下。
邢玉堂扭头,就看见孟槐兽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