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不动声色地将他手反扣入自己掌心,淡声回以一问:“刚刚梦到什么了?”
他抿一下唇角,这样躺在床上,总得仰头看着她,多少有些不舒服,遂动了动指尖,“您先扶我起来,好不好?”
她依言俯过身去,动作小心地任他借力起身,又随手拿来一只引枕垫在后面,方便他靠坐。
借着这片刻的功夫,他回想了一番梦中的情境。
最开始的那一段,几乎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在有意向他透露她与司南的关系,以及让他意识到,这一晚梦中的一切场景,都是发生在今生的。
中间的那一段,燕寻与六皇女之间晦涩难懂的对话,倒是颇有深意,很值得与她言说。
最后那一段,似乎也不过就是想告诉他,六皇女就是前世的新帝,是在天下一统之后,会向她下毒手的那个人。
至于司南……
她既与司南亲厚,若有什么事情,当也不必他在此多言。
琢磨罢了这些,他开口时,便略微斟酌了词句,只挑重点的讲:“我梦到燕先生了,她不知为何与那位六皇女在一块,说些我不大能听懂的话,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约定。”
“我还知道了,六皇女就是在不久的将来,会登上帝位的那个人。”
“然后……”他说着带几分忧色地看向她,想到曾经梦到过的她身死的场景,不由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然后她就会因为忌惮,借故诏您入京,趁机加害。”
他言罢低了眼眸,本已说完了一早准备好的话,却又不放心地轻声加上一句:“今生,若还有那一日,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您再进京的。”
他不再开口了,只是唇角倔强地紧紧抿起,透着孩子气的固执。
他既然这样说,自然也是这样想,且还要一以贯之地这样做。
她眸色深了深,这一番话里,他竟只字未提司南。
可他分明就梦到了司南。
那一声轻而温和的低喃,她都还不曾被他这般唤过名姓。心间不由微微揪了起来。
眼下,他越是闭口不提,反叫她越是想知道,他梦里的司南,究竟与他……发生了什么?
她拇指摩挲在他指尖,不轻不重地徐徐发问:“怎么不继续说了,就没有别的了?”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他抬眸望向她,低低道:“别的都不重要了。”与她相关的事情,才重要。
她一时微噤了声,先前纷杂心绪,此时竟无从说起。
自从无意窥探到司南隐秘的心思,她便不愿再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司南,曾经不肯,如今也不肯。
这是她深刻入骨子里的骄矜,也是她不为人知的隐隐不安。
她不知道这份不安,会不会终有一日再掩藏不住,但此刻,她只是温柔地探身过去,将他整个人环入了怀中,“梦到过为妻没有?”
他靠在她肩侧,轻轻点了头,“嗯。”
她继续话语轻柔:“都梦到为妻什么了?”
这一问落下,他似乎不可抑地想到什么,微微红了面颊,把自己往她颈窝里埋了埋,合上眼眸,“可以……不回答吗?”
除却那些与事实相关联的前世今生,她在他梦里,总是旖旎又美好,让他一不小心回想起,便心动不已。
就如她这个人,不论陪不陪在他身边,都总是……无时无刻地勾着他的心思。
她未料到他此般反应,侧首轻问:“嗯?”
他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颤着长长的眼睫抬起脸,覆首过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缱绻认真的吻。
待那一口气耗尽,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用尽了,便立时不争气地垂下眼眸,低声道:“梦到您的时候,就……就像这样。”
就像这样的好滋味。
全不似窥见前世今生的那番大汗淋漓。
她轻悬着的心,至此温温回落,掌心微动间,放下了床榻外侧厚重的帷幔。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微睁了眸子看向她,嗓音轻轻软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只是想告诉她梦中与她相关的美好,却怎会一大清早的,缠着她这样……
她低低一笑,“时辰尚早,今日沐休。”
不是他缠着她,是她意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真切地感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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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帮着小太女顺利逃脱的,是白澜夜,一路护送着小太女南下的,也尽是白氏人手。
五天五夜的紧赶慢赶,加上躲避六皇女一路的追踪刺探,她们在腊月二十三这日,抵达了幽州城。
幽州城主陶然早得了消息,亲自率人来城门前迎接,随在她身后不足半步的,是幽州温氏的家主温青砚。
她身侧还立着温家的主君,亦是她的正君苏氏,前荣国公苏宇的嫡亲兄长。
之前临安岁贡出问题,来幽州求极品青花瓷天青色,温家不肯出手相助,就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
由此算来,温青砚也算小太女的半个长辈。
此次,白澜夜能带着人手安安稳稳地把小太女,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皇宫中捞出来,也是借了温氏和幽州城主府的助力。
温青砚和苏氏之后,是坐在木质轮椅上,面含淡笑的前御史白契。
两方人互见过礼,苏氏上前搂了搂小太女,面上尽是慈爱。
白澜夜立去了白契身后。
小太女也随后端着步子走过来,问道:“白卿近来可好?”
白契笑着点了点头,“草民如今无官无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