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雅间,随着第一公子苏白的登场,江御史已停盏不饮,挥手让两个侍女都退下,看向江毅。
江毅此刻眸光清明,与他对视一眼,道:“是他。他就是我们中午在望乡楼遇到的苏公子,望乡楼是天元阁的,里面的人对他十分恭敬,他应该就是天元阁的人。”
陈威也附和道:“如此气度身姿,绝对是同一个人。”
得到了侄子的肯定,江御史道,“我不久前得到消息,说苏白很可能是天元阁司诏。之前还不能完全肯定,因为我手上没有他和天元阁有瓜葛的证据。如今可以确定了。”
几人目光都投向江御史,两少年面露疑惑,他们都没听说过天元阁还有司诏这一身份。
陈太守问道:“司诏是专管天元阁情报网的?”
江御史颔首,道:“就连四大阁老要联系庄先生,都必须通过他。他应该算是离庄先生最近的人了。”
陈太守闻言惊道:“这等人与四皇子走得近,将来必成大患,对太子不利啊。”
江御史表情更添几分肃穆,道:“太子得知后也是寝食难安,天元阁如今在天下是何等势力,他就想趁着他们还没深交先下手为强。”
陈太守回道:“可连庄先生其人是谁都不知,这要如何对付?”
江御史轻叹口气,道:“我们对天元阁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我本想深查一番再行动,但是太子等不了,急着让我先试探苏白的深浅,好做进一步打算。”
陈太守点点头:“太子心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稍作沉思,又问道:“有点很奇怪,苏白今日为何会选择如此高调地出现在这沐月台?”他顿了顿,看向两少年,表情莫名:“而且他隐藏身份那么久了,最近却没有避讳让人知晓他是天元阁的人。”
江御史耸耸肩:“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也许他在这里有什么目标。”
“不会是大人你吧?”陈太守刚小心翼翼地问出口,自己就先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想着雅座门口戒备森严的护卫,如果这苏白连三公之一的江御史都敢下手,那这天元阁就太可怕了。
江御史爽朗一笑,不以为意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沐月台是天元阁的,如果他今晚要在这里出手,那该是愚蠢的。这不等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天元阁要与南楚朝廷为敌了吗?这野心可不小啊,北齐西晋肯定也会有所忌惮,商再怎么大也大不过官,这是自掘坟墓。”
他斟茶自饮了一杯,表情里带着几分深意:“所以啊。今日他是我的目标才对。”
然后他拍了拍傻愣当场的江毅的肩膀,道:“这些也不怕你们知道。以后这天元阁就是咱们江家陈家的敌人了,你可记着了。”
此刻的舞台中央,安然而坐的苏白将修长的手指附上琴身,大堂顿时陷入寂静。
他轻引筝弦,空中飘来悠扬婉转的亢亢之声,一曲《高山流水》娓娓奏起。
众人如同身临其境,冥冥琴声乘水而至,柔软地流进人的心坎里。那琴声令人着迷,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韩亦雪定定望着前方白衣似雪的身影,那修长十指在琴弦上肆意游走,唯美的音乐婉转流淌。令她不得不佩服,这么年轻就能有一手登峰造极的琴技,不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该有多少。这么一想,就对他多了几分崇敬。
一曲奏罢,看台众人抚掌而笑:“妙!妙啊!”
没有多少停顿,慷慨激昂的曲调急转直上,一曲《广陵散》嵌入辉煌夺目的光线中。每个乐音丝丝入扣,搭成了一座坚实而稳固的宏大殿宇,其中充斥着无声的气流。这气流仿佛带着遥远苍穹中无声的哼鸣,悲怆空灵,直击人心。在场众人神情恍惚,目光所及之处,是战场厮杀、霸王卸甲的悲壮场景。
这雄伟起伏、壮丽憾人的筝音绝不是一般古筝能发出的,似乎还有催眠入境的功力。
就在众人陶醉之际,从四面八方忽然窜出十几名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刺客,蹭亮的剑锋如明镜般反射着舞台光芒,刺得人眼生疼。
他们对准的正是被围在场中央的苏白。
众人见此变故惊愕万分,惊叫声四起。
韩亦雪的思绪被拽回现实中,不禁骇然。她哪里看过如此场面,双目睁圆张大了嘴,一种油然而起的惊惧感,自心底节节攀升,迅速传至四肢百骸,她不想就这样看到苏白被刺客得手。
只见苏白仿若不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抚琴的手未停,依旧在古筝上撩拨着,气定神闲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十几把剑尖或近或远,近的还差分毫就要刺入苏白的身体,韩亦雪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白突然一把将古筝翻转立起,潇洒弹奏出最后一个颤音。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就是这最后一个音,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破苍穹而出,其实声音并没有很大,却连十里开外都能感受到这一声悲鸣的力量。一股巨大的内力把十几名刺客震荡地四散开来,在空中划出或长或短的弧度,应声落地。
一曲毕,胜负已定。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苏白内力如此之高,一招就制服十几名刺客,又爆发出阵阵惊叹声。
而那边二楼雅座内的四人表情也是十分精彩的。
尤其是江御史,他在刺客齐齐对准苏白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他的眼睛紧盯着苏白,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