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宁静的夜晚。
浓厚的火烧云,散发着诡魅的红,亮如白昼的天空挣扎着不肯回归夜的黑,叫人模糊了时分。
长秋宫里一片肃寂,偌大的殿宇中,只有皇后阴静姝和中常侍郑众。
“邓家的案子结了吗?”响起了阴皇后略显疲惫的声音。
“皇后殿下请放心,廷尉府急诏已经连夜发出,不出意外明日酉时即可抵达南阳郡。安福殿这边,老奴派人盯着呢,诏书一到,那人,就该了断了······”郑众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冰冷的死亡的气息。
阴皇后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陛下,会不会怪臣妾······”
郑众幽幽道:“这宫里该死的,不该死的,埋了多少人······”
幽暗的灯烛,映着郑众阴鸷的目光,如同一头在黑夜中找寻猎物的狼。
“报——羽林卫统领江泠求见!”
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喊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阴皇后与郑众互视一眼,江泠这个时候求见,必有十万火急之事。
内侍通传的声音刚落地,在殿外焦急踱步的江泠便急不可耐的冲了进来,大声奏道:“启禀皇后,中常侍,有人带兵闯宫!”
“什么?!”阴皇后和郑众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
郑众脸色铁青道:“何人如此大胆?”
江泠回答道:“是冀州军车骑将军——耿夑。”
“所为何事?”阴皇后神色惊慌的问道。
江泠如实道:“耿夑派人传话,说是听闻陛下抱恙,恐有奸佞小人趁势作乱,祸及江山,因此特入宫护驾。”
“他说谁是奸佞小人?我看他是想造反!”郑众气的脸色煞白,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对了,皇后殿下,老奴想起来了,这个耿夑与邓绥之父邓训曾以兄弟相称,邓绥的哥哥邓骘就在他的麾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此人悍然闯宫,一定是为了救邓绥!”
阴皇后大吃一惊,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人物来。看来,邓绥还真是不简单。
郑众在暴怒之后稍微恢复了一些镇定,立即问道:“耿夑带了多少兵马?”
江泠答道:“估计五千有余。”
郑众咬着牙的对江泠吼道:“那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守好宫门!务必挡住了,不能让他进宫!”
江泠神情沮丧,结结巴巴回答道:“已经,已经破了北宫大门······”
郑众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指着江泠怒骂:“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随即转向阴皇后忿道:“皇后殿下,陛下昏迷不醒,我们手上没有调动京城守军的虎符,现在只有宫里这三千羽林卫,恐怕不是耿夑的对手啊!”
阴皇后更是不知所措,惶恐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们现在去广德殿,叫所有羽林卫牢牢守在殿外,陛下还在,皇后殿下还在,老奴就不信耿燮他敢反了天了!不过,”郑众眼珠一转,恨恨道:“耿燮是冲着邓绥而来,皇后殿下务必要先下手为强,否则可就没机会了······”
阴皇后早已六神无主,连连道:“好,孤听你的,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安福殿里,邓绥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这是她遵照与阴皇后的约定,写下的遗书。
她缓缓起身,从自己随身带进宫的衣箱底部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剑,这是小时候从哥哥邓骘那里打赌赢来的,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了,也不记得打的是什么赌了,只记得当时剑鞘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甚是好看。后来日月久了,宝石渐渐褪了颜色,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不起眼的短剑,可是还舍不得丢,就一直随身带着。
邓绥拔剑出鞘,刀锋的寒光一闪而过。她从未用过它,没想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竟是要对着自己。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短促的几声惊叫。邓绥迅速将短剑收起,别在身后,抬步走向殿外。
打开殿门的一瞬间,迎面竟撞上了羽林卫头领江泠。看到他脸上隐隐的杀气,邓绥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没想到阴皇后竟如此心急。
“贵人!贵······”秋蓉惊叫着跑过来,还没喊出声就被羽林卫控制住,迅速往她嘴里塞入了抹布。
秋蓉双手被反拧着跪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瞪大惊恐的双眼。
邓绥直视着江泠,从容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了她。”
秋蓉拼命摇着头,嘴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泪如雨下。
“放了她!”邓绥提高了声音,再一次命令道。
这个纤细的女子,在一群气势汹汹的羽林卫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可是她的眉目之间却凛然透着震慑人心的威仪,一种莫名的强大气场压的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江泠此刻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对身后的羽林卫命令道:“放人!”
秋蓉挣扎着被羽林卫拖了下去。
随即,江泠退后一步,躬下身毕恭毕敬道:“卑职特奉皇后懿旨,请邓贵人···速速自行了断······”
邓绥走近江泠,紧紧盯着他问道:“皇后殿下如此迫不及待,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江泠轻轻一颤,结结巴巴道:“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见他这般神态语气,邓绥猜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待继续逼问时,一阵更加沉重而密集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