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玻璃纸生硬杂糅的摩擦声伴随着皮鞋踩踏起的小泥粒落在微凉的石阶,玷染路边摇曳的曼珠沙华。
手中百合花嫩黄的花蕊被伞边垂落的雨滴砸弯,皎洁纯白的花瓣渗透着幽幽暗香。
万籁俱寂。
裴屿敛下眸子,看着墓碑上笑得温婉的女人,拿着黑色伞柄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妈谁让你管老子了!老子是你的天!反了你了!”
“小屿不哭,快跑,跑出去……”
“妈妈!妈妈!”男孩儿的指尖已落满了鲜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女人凄厉的惨叫混杂着滂沱大雨和血迹流到他的脚边。
“跑?跑什么跑!这是我娶进来的!我想打就打!吃老子的饭就要挨老子的打!”
“妈妈!不要打妈妈了!”分不清到底是眼里的血液还是迸溅出的血浆,脑袋被狠狠地朝着地面砸去。
永无止境的谩骂,落在墙角数不尽的玻璃碎片,警车的啼鸣,邻居的围观讥讽,在耳畔无数遍徘徊。
裴屿收起长柄黑伞,弯腰把手中的百合花放在墓前,他舍不得用自己肮脏的手去触碰他的母亲,甚至不愿用自己肮脏的灵魂来到这个墓前。
他与世界为恶,他还活着,因为那群人还不配死去,不配见到他的母亲,他只能与恶长存。
剪裁合体的西装沾了细细绵绵的水珠,表盘蒙上一层水雾,雨水落在他的发梢,耷拉在额间。
“哥哥~”女孩儿空灵温软慵懒的嗓音落在裴屿的耳边,裴屿的视线才猛然落到墓碑后面藏着的小人儿身上,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裴屿蹙起眉宇,对上女孩儿雾蒙蒙的眸子,似乎是睡了一觉,女孩儿还娇软地打了个哈欠,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
“哥哥抱~安然腿麻了起不来了……”
路安然白皙地小脸蛋上垮着一副委屈的小表情,两颗小酒窝深深地嵌在脸庞,水汪汪的琥珀色眸子还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裴屿的声音似乎沁着寒骨,“你是谁。”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我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会保护哥哥的哦~”
路安然丝毫没有被裴屿的冷漠打击到,小小的掌心撑着地面,艰难笨拙地站了起来,还泛着一股可爱劲儿。
她呆愣地看了眼自己手上沾着的泥巴,思考了片刻伸手在鹅黄色的小裙子上擦了擦,然后迅速地抱住了裴屿的大腿。
路安然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拉了拉裴屿的掌心,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就完成了月牙状,透亮的像是撒满了小星星,“哥哥不要哭喔~”
裴屿心尖微颤,握着伞柄的指节微微收紧,他蹲下身,鹰眸紧锁着路安然的眸子,“谁哭了。”
“笨蛋哥哥,安然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安然可以看到悲伤的喔,哥哥的眼睛里有悲伤,哥哥的心里和下雨天一样在哭泣,哥哥不哭,安然抱抱,伤心的时候有抱抱就不难过了。”
路安然伸手紧紧地环住裴屿的脖颈,似乎抱得再紧一些,悲伤就会完全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