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檀待到了午后太阳升高的时候,想着反正人也出来了,不如趁着机会上山去走一走。
山里的空气清新中带着许多寒冷之意,毕竟是冰冷的初冬,就是平时进香的香客,都少了大半。
林茜檀没有想到会在山里碰上一个最不想碰上的人。
阴韧。
阴韧这个平日从不礼佛的人,居然会出现在了那里。他看到林茜檀,像是并不意外。他早就听人说过,林茜檀时不时到这白马寺里来。今日她出城时,并没有发觉他就跟在身后。
阴韧是林茜檀名义上的舅舅,又是当朝有权势的宰相。林茜檀不太能够绕得过去他不去理会,便上前和他见礼。
出来时候的好心情,不用说也是荡然无存的了。林茜檀跟阴韧一起,走了一路,直到阴韧像是逛够了,说是另有别的事情,先一步离开。
阴韧莫名其妙地说了许多似有若无的话,林茜檀有那么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阴韧这个人一向就是叫人难以捉摸的,林茜檀倒是并不奇怪。
林茜檀仍然还在白马寺中闲逛,那一边阴韧已经踏上了下山去的马车,一边上车,他一边和车边陪他一起出来的人说道:“再去查查,那兵符的下落……”
林茜檀虽然弄不清楚阴韧突然出现在白马寺中为的是什么,但却对阴韧的某些习惯十分了解。阴韧总是善于不知不觉从旁人的身上套出话来。
阴槐早就和阴韧提过,当日燕韶交到蔡将军手里的那块足够调动十万兵马的兵符不知所踪。王元昭一度就是阴韧怀疑的对象。阴韧几次试探,王元昭都不动声色。阴韧几次刺杀……王元昭也都躲了过去。
阴韧也是一时兴起起了心思试探林茜檀,结果……林茜檀也是那般的滴水不漏,对他似乎极有防备。
可,有的时候,过犹不及,越是严谨,却反而……越说明有问题。
而这也是他最终能够确信燕韶那块兵符落到何处去的一个契机。
十月二十八的时候,林茜檀收到了王元昭从冰天雪地里寄回来的书信。雪地湿滑,不比夏日雨水洪涝的时候要轻松,竟是不知那二狗子怎么弄的,就连写信的信纸也都像是弄湿过的。
林茜檀趁着给待梅守灵的时候,给王元昭胡乱弄了几双冬日用的鞋子过去。鞋子不过是她店里学了她三分手艺的绣娘做出来的,不过倒是够了。
本来王家和魏家的婚事定在天隆十二年初。
可天隆帝对几个小将军这么一重用,王元昭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之前就听魏嘉音说到,两家已经把婚事给推迟了一下,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了。
魏嘉音还和林茜檀开玩笑,说过,本来两人婚事还前后相差不远,这么一推迟,说不定就不能一起做新娘子了。
魏嘉音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其实是有一些奇怪的。
林茜檀知道,魏嘉音九月底的时候,给北边边境线上的王元昭送过一次御寒物品。林茜檀问她怎么突然想开了,她没有说为什么,只说反正婚事无法变更,不如顺其自然,做些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魏家送去北边的第二批东西,不日已经出发了。林茜檀觉得自己并不合适去给楚绛以外的人再做什么东西,更别说那人还是自己好友的未婚夫婿!所以只是吩咐了绣娘来做这件事……
很快,便到了待梅出殡下葬的时候。
待梅本来不过是个丫鬟,又是孤儿出身,就算是由顾屏出面,认了她做个义孙女,待梅的出身依然不高。
按着林茜檀本来的意思,既然用了顾屏那边的关系,自然只以顾家孙女的名头出殡即可,没想到的是顾屏实在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意外。
到了出殡的前一天,林茜檀才从顾晴萱手里拿到顾屏邀请的宾客名单。按着顾屏的意思,既然他接了这个活儿,就得认真地干。
这葬礼风光的程度,比起林茜檀事先估计的,风光太多了。
顾屏一向有名声,一些和顾屏素来很有交情的人虽然并不清楚顾屏是哪儿冒出来一个义孙女,可不过是随一份人情的事,不少人倒是都过来表达了一些敬意。
林茜檀感激老师,顾屏倒是捋了捋胡须,跟林茜檀说:“你也不用谢得太早,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顾屏能有什么私心?!
林茜檀很是不解。
顾屏和林茜檀来到顾府书房当中,顾屏也没有和自己晚年唯一的女学生隐瞒。他告诉林茜檀,帮助待梅办丧事,一来,算是叫待梅这个丫头魂魄有个往生的去处,二来,则是为了他自己。
林茜檀看着老师发白的胡须,若有所思。
林茜檀想的不错,顾屏果然接着说道:“以我的年纪,这个时候若是来一场丧事,我哀痛之下,不能理事,从此告老,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屏早就有萌生了退隐的念头,只不过碍于天隆帝要用他,他不得不留在朝中效力,为皇帝对抗世家集团。太平时候倒罢了,他还可以帮着自己心目中并不十分认可的皇帝尽心尽力。
但,眼下,外头的形势可是越来越乱了。林茜檀道:“陛下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了老师你的。”
顾屏素来不喜天隆帝好大喜功,既要文治也要武功,在位前面几年,倒的确是做出一些成绩来的。
但这些成绩,大刀阔斧,却又动了许多人的蛋糕。
光是一条天隆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