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做法,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倒不是说这样做如何如何大逆不道了,而是……不值当。
是的,以林昭如今的身份,再与张氏这些乡村妇人计较,是很跌份,也很不值当的事情。
因为张氏再名义上是他的嫡母。
不管两个人之间有再大的矛盾,换成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林昭的位置上,最多也就是会对张氏视而不见,其中一大半以上的人甚至会在表面上依然对张氏孝顺。
因为这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官声。
如今林昭新中进士,而且是大周最年轻的进士,带着这个身份回到越州,不管他对张氏怎么样,也没有太多人会说他什么,但是既然入朝为官了,以后在做官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政敌”存在。
一旦以后真有了什么政敌存在,今日林昭的所作所为,就会成为被人拿捏的把柄,别人会攻击他“无德”,会攻击他“不孝”。
这些东西不止是说出去不好听,传到吏部耳朵里,还会影响考评升迁等等。
与官场前途比起来,一个小小的乡村妇人,自然无关紧要,没有人会真的与这么个小妇人计较。
但是林昭显然不一样。
他是个很记仇的人。
老师说,在东湖镇的那十二三年里,张氏对林昭母子绝对不算好,但是也不算特别坏,而张氏最让林昭厌恶的事情,是林昭当初已经入了林家家学的时候,这个胖女人又跳出来横加阻拦,甚至不惜败坏自己母亲林二娘的名声,来达到阻止林昭考学的目的。
相比起这件事来说,后面她向林昭讨要工钱的事情,都有些无关紧要了。
坏人财路,就如同杀人父母了,而坏人前程,又该是何种样的仇恨?
败坏母亲名声的账,又该如何计算?
听到林昭的话之后,即便脸皮极厚的张氏,这会儿也有些挂不住了,她脸色有些发红,抬头看着林昭,声音有些磕巴:“三郎这是做什么……你二哥要等到年底才会参加州试……”
林昭面无表情:“原来还不曾取中秀才,我还以为当初你想方设法把我赶出林家家学,把你儿子送进去之后,他会很快中状元呢。”
听到这话之后,张氏脸上更挂不住了,她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当即就想发作,但是又有些顾忌林昭现在的身份,于是咬牙切齿但是偏偏又不敢说话,只气的脸色通红。
一旁的林清源皱了皱眉头,往前走了两步,闷哼了一声:“三郎莫要胡闹,如何能这样与你大母说话?”
林昭方才称呼张氏为“林夫人”,已经不再唤她为母,连一丁点面子也没有给她留下。
这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因此自然也没有给林清源留面子。
林昭对着林清源微微欠身,轻声道:“父亲,这是我与张氏之间的仇隙,当初我一个人进越州,已经入了主家的家学,都准备在林家好好读书了,这个妇人直接闯进主家,寻到了大伯祖,败坏我娘的名声不说,还在林家上下到处说我是勾栏之子!”
说到这里,林昭声音凛冽了起来。
“父亲,我母生我的时候,已经在东湖镇的林家,是不是?”
这个时代的勾栏,并不专指妓寨,还有一些表演节目的地方,这叫做勾栏,但是勾栏子这个称呼,就多少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了。
当初林二娘被林清源领回东湖镇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林昭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勾栏之子,张氏这番话不止是在侮辱林昭母子,顺带还贬低了一番林清源。
林清源被这句话问住了,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张口想对林昭说些什么,张了张口之后还是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即便过不去,今日这么多长辈在…”
“父亲,若不是七叔,我现在应该还在三元书铺里做伙计,这种坏人前程的事情,不是您说过去便可以过去的。”
“这件事怪老夫。”
林清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林思正就已经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当初是老夫欠考量了,家学里的先生都说了,三郎是个读书的苗子,是老夫一时糊涂…”
说着,老太爷看向林昭,叹了口气:“三郎,今日那么多人在场,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且到此为止,可好?”
“来日老夫摆一桌酒席,与你们母子开释误会,可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在场的都是林家的主要人物,再闹下去,也不能真的把张氏什么样,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把她打一顿。
而且继续闹下去,林昭给人留下的映像便不再是快意恩仇,而是一个不懂事的愣头青。
想到这里,林昭很快借坡下驴,对着林思正躬身拱手,轻声道:“大伯祖开口,侄孙自然无有不从。”
林思正点了点头,对着林昭微笑道:“今日我林家流水席开席,晚上的时候,会在代园宴请越州城里的宾朋,以及官吏,到时候三郎莫要忘了到场,也让这些人看一看,我林家第二个探花郎。”
说完这句话,他又扭头看向林清源,开口道:“老四,你且带你家夫人回去,莫要让同宗们看笑话了。”
林清源这会儿满脸通红,连忙点头道:“侄儿明白。”
正当这件事要告一段落的时候,站在林家第三代人群之中的林合,终于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个暴脾气,知道母亲受辱之后,顿时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