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这挑个媳妇得要一段时间,怀个孕生个娃怎么也得用一年半载,她再甩赖磨蹭上一段时间,待他对媳妇和孩子感情深了,舍不得了,这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上战场了。
可是不想早上两人才约定好,不到傍晚袁征明就抬着花轿将新娘子迎进了门,半夜便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和他那帮兄弟里应外合,连夜逃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
田秀在心里骂着:“这一个小的一个老的都是作孽!”,嘴上却夸赞道:“犹记得我当初见你的第一面,便想着哪里来的这么俊的姑娘,秀外慧中,如出水芙蓉似的,怕是天上落下来的,我们袁家便是祖坟上冒青烟也绝对找不着这样好的姑娘!”
说真的,田秀在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字字都是实话。
但素娘却眼神暗了暗,有些紧张的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扯了扯嘴角,“娘亲谬赞了,能够嫁给夫君,服侍娘亲,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才是。”
“再者,依着我当时的身份多亏夫君不嫌弃,不然我现在还流落青楼,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怕是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田秀心道这就是一直让素娘如此卑微的症结所在,于是握着她的手,那一瞬间粗糙的手感就像是握着一块木头一般,可见她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心里更酸楚怜惜。
田秀不经意越发放柔了声音,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先不说过去的种种都已经过去,没有人会责怪你,那本就不是你自愿的。要怪也要怪那些骗了你,逼迫你,和那些成天只知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我心里啊,你一直都是那个顶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恭敬乖巧向我敬儿媳妇茶;是那个在不孝子不负责任的逃走,依然悉心照顾我,以一己之力顶起整个家的重担;是在十年来,即使我疯了也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和我相依为命的人。”
“在我眼里,你早就已经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最宝贵的存在,所以,为什么你还是对自己那么苛责,不能放过自己,对自己宽容一点呢?”
田秀最想告诉她的是,不要在乎别人是怎么评判你的,做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仔细想想,自从人在这个世界诞生以来,就一直为世俗流言所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不闻不问,保持己心,坚持自我不动摇呢?
所以啊,如果真的很难过,那就想想那些爱你的人,便是一时想不起来,也可以想想一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比如盛开的花,流淌的水,天上的星星月亮,哪怕只是在自己身边短暂逗留过的一阵风都值得你去喜欢。
瞧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你又怎么舍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情绪在那些惹人烦的东西上,多爱自己一点,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而素娘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婆婆是极为不满意的,尤其是在袁征明逃走之后,她将所有的错都怪到了自己头上,她气袁征明不够自爱,娶了一个青楼女子,有辱门楣,几次都大喊着要休了自己;她更恨袁征明的阳奉阴违不听话,怪自己没本事,明明是个女支女,却留不住男人。
那个时候,自己除了没日没夜的干活,还要被她打骂,身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有一处好的,简直就像在青楼一样。
可她隐隐还抱着一份期待,期待那个男人还会像上次一样从天而降,救自己脱离苦海,但却传来那个男人战死沙场的消息,而那个一直对自己非打即骂的女人也终于疯了。
说真的,那个时候其实她是有松了一口气的,因为面对一个真的疯婆子总比面对一个装疯的人好,毕竟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是她终于不再折磨自己,而且就算自己用绳子绑着她,也不会有人大骂自己没良心。
最重要的是,那些一直在自己背后嗤笑咒骂的声音中竟隐隐夹杂着几句夸赞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真的听到了。
他们夸她孝顺、忠贞、痴情,哪怕只是寥寥两三句,湮没在各种脏话间根本不足一提,可她还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就像一直黑暗的屋子内乍现几点微弱的荧光,转瞬即逝,她也如获至宝。
可是她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这样对自己说,她不仅夸赞了自己,甚至还肯定了自己的存在。
一瞬间,胸口像被人紧紧勒住,喘不过气,头晕目眩,耳中嗡鸣发痛,周身仿若置身悬崖,半只脚以及踏了出去,谷底的冷风吹着她后背发僵。
可在关键时刻,是她将自己拉了回来,自己终于再次恢复了呼吸,胸口剧烈起伏不停,不觉已泪流满面。
田秀在察觉到素娘不对劲时,她已经把自己憋得脸色都开始发紫,她骇了一跳,忙扑过去梦掐她的人中,等这个傻姑娘终于开始喘气,却是拉着自己断断续续哽咽道:“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告诉我我一直都是最没用的废物、贱人、拖油瓶、狐狸精这样的我当真当真可以”
田秀没有多话,只是俯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自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有种热烘烘的香味,是太阳的味道。
便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却也已经什么都说清楚了。
光芒终于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