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露出生在一个风雪之夜,自从出生之后,便只有她与一名老仆相依为命。
老仆自她尚在襁褓之时,便时时刻刻念叨着她是叶家小姐的骨血,按道理说,她一个婴儿根本无法听懂这些,但日复一日的念叨之下,在她刚刚懂事之时,就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老仆有些疯疯癫癫,衣着更是没有凌霄峰下仙灵体家族应有的体面,无论走在哪里,都只会惹人嫌恶退避,就是这样的他,依旧艰难的将她拉扯长大。
自她记事起,她们一老一小就住在一间无人问津的荒废小院之中,无人打扰,倒也落得清净。
小时的她很喜欢缠着老仆说要听故事,也只有这种时候,老仆浑浊的双眼才会难得的浮现一丝清明,然后将她轻轻抱在膝上,用怀念的口气讲那以前的事情。
他讲的事情,大抵是三句话离不开小姐的。
老仆并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她依然听出了许多事情,并用自己稚嫩的心灵很好的梳理了一遍。
叶家在几年前,上下七十余口,几乎全被一个无比凶恶的恶徒,叫做什么剑魔的屠戮一空,唯有叶家小姐——也就是她的母亲——幸免于难,在那段日子之后,叶家的家族基业被其余仙灵体家族瓜分,到了她出生之时,叶家已然几乎从仙灵体家族之中除名,叶家的一切,则已经被周围的那些豺狼野兽瓜分了个干净,而叶家小姐也在生下她没有多久,便已撒手人寰。
至于叶家小姐招来的,抑或是主动找上叶家小姐的姑爷——这她早已记不太清了,每当差点要提到这个人,老仆便伴起一张脸,无比气愤的用各种言语痛骂,说来说去不过“混蛋”,“狗贼”等几个侮辱性的词汇,但当痛骂之时,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狠戾的仿佛噬人,骂累了就开始咳嗽,捂着嘴的手中,时常会有一抹殷红落在她的眼中。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替老仆轻轻捶背,总觉得这样能够让他好受一些。
老仆从来都是有些疯的,或许并不知晓他给一个孩童灌输了怎样的血腥历史,当时尚且懵懵懂懂的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这片雪域之中,没有一个家族是无辜的。
但她并没有复仇的心思。
她只是想要老仆好好的。虽然她年岁尚小,也清楚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或许因为如此,老仆虽然一直执拗的称她为“小姐”,她也同样固执的叫他“爷爷”,而任凭老仆如何利诱,就是始终不肯称呼他的本名。
她早已忘了他的名字,或者说故意不记他的名字,在她心中,他就是她最和蔼可亲的爷爷。
那是她幼小的心灵中,第一缕温暖的火苗。
但这一缕火苗,却在她四岁的某一天被直接掐灭。
那一日,她从秋山家那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手上得到了一块豆糕,正打算回来去与老仆一起分享,尚未进入小院之前,就看到两名面相可憎的家伙守在小院门口。
对于危险的警惕让她悄悄离开,翻上了不远处某户人家的院落,远远的小心看去。
这种翻墙的活,她早已得心应手。
她看到一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这种仙灵体聚落之中比比皆是的
败类玩意—在与老仆在院中交涉,老仆情绪无比激动,如果不是被那两名大汉按着,可能都要与眼前的年轻公子拼命。
似乎最终是没有谈拢,年轻公子可惜的摇了摇头,对着那两名大汉一挥手。
老仆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座院落之中,再也没有了温情。
……
凌霄峰下的仙灵体聚落出现了一个传闻。
在夜色之中,总会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那些声响,或许是来自索命的厉鬼冤魂。
这个传闻看似无稽,实际上正有许多仙灵体愿意相信。
因为就在这一年,本就已经没落的北冥家,因为北冥周叛阁被诛杀,早已荒败的家族院落被不明人士一把火焚成白地。
雪域的火自然不会是寻常火焰,而那苍老的北冥家老人在被火焰焚尽之前,对这凌霄峰与圣阁都发出了最为恶毒的诅咒,事实上,总有人在夜里看到黑影在北冥家的废墟之中溜过,在这仙灵体聚落之中,真的有不少人因为害怕他的阴魂不散而寝食难安,设祭祭奠,而祭品还真的时不时会少上一些。
没有人知道,在北冥家无人收拾的废墟之中,有着一个小小的坟包,而夜晚总有一个手脚利索的小女娃来到此处,拿着顺来的贡品分成两份,一半吃一半埋,极为娴熟利落,偶尔与那座坟包说说这些日子的事情,困了就直接睡在这废墟之中,反正这地方也没有人愿意进来,就算进来了,一点风吹草动,她也能迅速醒转,然后小心翼翼的躲到她早准备好的三个躲藏处中的一个隐蔽起来。她尚未修行,灵力难以探查,身形瘦小,人又机敏,加上一点运气,一直从未被人抓到。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余日,虽然惊险,到底有惊无险。
她没有再回过那处小院,甚至都没有将爷爷的尸体收殓,只能在北冥家的废墟中堆起一个小坟包以表怀念。
有人在找她,甚至于派人守在那座小院附近,为了躲避他们,她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难以辨认容貌,也时常与秋山家的小姑娘玩在一处,秋山家的小姑娘对她很好,时常接济她一些东西,也幸亏有这么一个朋友,她的生活依然有着不少乐趣。
她从来都是擅长苦中作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