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再次笼罩枫云寨,如果没有最近的那些恐怖事件,和煦暖阳之下,枫云寨中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惬意。
在这个温暖的清晨,司空景也在主寨大堂里迎来了一个并不意外的客人。
此时的主寨大堂,除了他和那个客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不只是因为天色尚早,更大的原因还是司空景手中的一方印章,完全遮蔽了周围,哪怕有其他人走到大堂门口,都不会发现里面有人,而这里只有三位寨主有资格进去。
司湘依旧白衣白裙,仙气飘飘,只是这时的她,给人的感觉再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从形至魂,一片冰冷。
司空景比起几天前,在天龙祭上发表讲话的时候,已经沧桑了许多。此时的他脸颊深陷,形容枯槁,宛如暮气沉沉的古稀老人,了无生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司空景低声喃喃着,将那一方印章握在手里,说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司女侠,还是……四妹?”
司湘冷冷道:“我不算什么女侠,但也不是你们的妹妹。”
“是你们将母亲逼离这里,最终抑郁而终,我要杀你们报仇,天经地义。”
司湘说话,总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只是因为她那无形中便能压人一头的气质,也因为她的语气,总是理直气壮。
按曲有渊的话来说,只要理在手中,总能骂赢对手。
现在的司湘,便占着道理。
司空景叹息道:“当年二弟受人蛊惑,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只是袖手旁观,母亲……”
“住口。”司湘俏脸上已是一片冰寒,秋水剑铮然出鞘,司空景胸口登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伤痕,“你没资格喊我母亲。”
伤痕不深,未能断骨,依然有鲜血流出。
先天绝脉配合司空家的家传功法,司空景的体魄,终究已经是七阶武宗的水准。
司空景苦笑道:“我们既然当年做了错事,也已经想过后果,司姑娘若想杀我,现在便可动手,不要再牵连他人了。”
说完,他张开双臂,放松全身,平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本来就是他们欠她的。
当年,他没有阻止二弟的胡闹,也放任了三弟的不作为,却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那般光景。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穿过茫茫大漠,来到那片真正的人间的,更没有想过,她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孩子,而这个本应该是他们四妹的人,已经已最决然的姿态,朝他们发起了复仇。
司湘冷哼一声,说道:“如你所愿。”
秋水剑朝前一递一挑,司空景的头颅登时被挑飞,脖颈断处鲜血喷涌,将地面染得血红。
看着那颗头颅如熟透的西瓜一般摔落在地,司湘脸上的清冷神情已荡然无存。
两行热泪从她眼角滑落,滴在秋水剑身上。
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
那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受尽羞辱与谩骂,依然艰辛的把她带大,自己却没能亲眼看到她被雪峰剑宗长辈带走,正式踏上修行路的母亲。
师傅以自身修为,强行破开她体内天生绝脉时,那种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撕裂的痛楚。
为了向母亲曾经讲述过的,那个并没有什么温暖的家复仇,自己在雪峰剑宗内勤奋修炼的光景。
光阴荏苒,她的思绪还是飘回了现在的枫云寨。
娇俏可爱,甩都甩不开的袁雪。
跟屁虫一般,好在还能派上点用场的钟不言。
神神秘秘,最终也死的神神秘秘的青鱼子。
不知是憨拙还是真傻,明明发现她射杀司空明三人,还忙不迭地替她遮掩,甚至不惜横刀自尽,背负杀死青鱼子罪名的刘裳。
还有看不透的徐入松,以及……周寒。
司湘眯起双眼,面露释然神情。
一切的苦与难,仇与怨,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结算。
“结束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传闻中能鉴星辰的秋水剑,笑容有些苍白。
她在枫云寨中的所作所为,已与邪魔外道无异,甚至比自己斩杀过的一些恶徒还要疯狂。
自诩名门正道,到最后,还是向刻骨的仇恨低下了头,甚至与恶魔做了一场交易。
回不去了啊。
司湘苦笑两声,拭去去泪水,很快恢复了镇定。
大仇得报,那个阴阳怪气的老恶魔在枫云寨中留了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
带上袁雪回雪峰剑宗,她依然是那个无数人心中的仙子,而这种荒僻地方发生的血案,过段时间便没有人会在意,更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
司湘正要离开大堂,脚步却忽然僵住,张开嘴,却又不知如何言语,最终还是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师妹?”
袁雪站在大门前,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那笼罩大堂的屏障,早已因为司空景的死去而破除。
她无神的双眼扫过里面的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再到师姐司湘手中染血的秋水剑。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小脸上不断滚落,袁雪颤抖着望向这个无比陌生的司湘师姐,声音颤抖而微弱,“为什么?”
司湘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将秋水剑收回鞘中。
她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小姑娘便如临大敌,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袁雪连退数步,颤抖着拔出腰间佩剑,迅速摆出长空剑法的起手式,惊恐喊道:“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