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书见七女虽厮杀一处,仍是自然而然地成对施展开玉蟾两仪剑法,但幽部少了一人,织霈使形单影只,片刻间便大落下风、险象环生,若非仗着自己也熟习这路剑法,于对方招数步法尽皆了然于心,只怕早已中剑受伤。他记着当日罗琨之言,有心要出手相助织霈使,但霜霞二使曾在武昌同自己交过手,二部眼下虽生内乱,若他与顾青芷当真现身,难保七女不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反而不是敌手。
正自踌躇之间,忽听苇丛中一阵大笑,眼前一道青影闪过,身法快如鬼魅。只见那人在七女身间闪转腾挪,人影到处,左手一探,便夺下了对方手中长剑,随即交于右手,脚底已移到下一人身旁,猿臂轻舒,又是一剑在手,转瞬之间便将七女兵刃尽数夺去。那人撒手将七柄剑往地下哐啷啷一抛,哈哈笑道:“怎么同门师姐妹练剑,也用如此性命相拼么?”
众女但觉眼前一花,兵器便已被人夺走,不禁俱皆为之愕然,纷纷停手罢斗。沉霜使定睛一望,喜道:“梅长老,你在这里便好了!聚星使用五虻七星针打伤了抟雾使,请梅长老主持公道,让她交出解药救人。”那“梅长老”转头对聚星使笑道:“聚星使,你真对本教姊妹下了如此重手?”
骆玉书在暗处窥见他容貌,心下不由大为震惊,原来对方便是昨日在朱仙镇管墨桐药摊上那名青衣老者。当时他见这老者同管墨桐似乎交情匪浅,孰料竟是位列峻节五老之一的梅潜。罗琨曾提到自“岁寒三友”中的松竹二老叛教之后,梅潜为求避嫌,极少插足教务,不料竟会在河南连日撞见。
聚星使急道:“梅长老,你最清楚我的脾气,要真是我做的,我怎会矢口不认?”梅潜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抟雾使确是中了七星针不假,你先拿解药出来。”他近两年虽四方游历,甚少涉手教务,毕竟是教中五位长老之一,加上梅潜性子随和,在教内声望既高,人缘又佳,说话向来极有分量。聚星使见他开口,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方石同一红一白两个小瓷瓶交给他道:“先用磁石吸出钢针,白瓶内服,红瓶药膏敷于针口,半日即可无恙。”
梅潜将东西递与织霈使道:“快拿去救人罢。”织霈使眼睛一红,低头接过解药,依言替抟雾使取针解毒。梅潜眯缝着眼笑道:“沉霜使,我一直夸你在这几个女娃子当中处事最为沉稳,怎么今日也糊涂了?织霈使,你且说说抟雾使是甚么地方中针。”织霈使一怔,低声道:“中在右胯。”梅潜笑道:“你们仔细想想适才你两边所站方位,聚星使如何能抬手射中抟雾使右胯?除非这针会在半路拐弯。”
沉霜使略一回思,动手之前己方四人面向西南,自己立在最前,抟雾使紧挨着站在左后,南首的聚星使如要发针射其右胯,必会先打中挡在抟雾使身前的自己。但当时抟雾使一遭暗算,双方便即动手,又哪顾得上瞧她是何处中针?若非梅潜一语点破,只怕今日不明不白地与玄部四使结下深仇,不禁心中一凛,恭恭敬敬地道:“梅长老见教得是,怪贫道莽撞了。”心道:“如不是聚星使下的手,那又是谁?云烟二使一直站在星月两人身后,更无可能出手,难道是浸月使?只是旁人又怎会使五虻七星针?”
梅潜见她呆呆出神,哈哈一笑道:“我不在这些日子,听说你们这几个女娃娃大有出息,很是能替宫主办事,今儿到底为了甚么闹到要自相残杀?”染霞使抢着道:“还不是为找应文大师的事……”梅潜打断她话头道:“小妮子好不晓事,这话也随便说得的么?小心隔墙有耳。”染霞使道:“这儿除了我们几个,哪里还有旁人?”梅潜笑道:“恐怕不见得罢?”忽提高声音道:“草丛里的朋友,还不出来见上一面吗?”
骆玉书见他已然察觉,只得携顾青芷起身走出苇丛。染霞使娇叱道:“又是你们两个!”拾起长剑便要攻上,梅潜伸手拦住她道:“染霞使,你平时最沉得住气,今儿可有点反常。”染霞使脸上一红,笑道:“梅长老真爱说笑,本使替宫主尽心办事,甚么时候落后过?”
梅潜嘿嘿笑道:“老头子教你个乖,往后如要动手,先得摸清人家的底细。你可知这两人是谁?”染霞使道:“他们暗中盯梢树海,定是本教的对头。”梅潜点头道:“对头有惹得起的,也有惹不起的,你怎不问个明白?”
沉霜使冷冷道:“充其量是朝廷的狗官,有甚么惹不起?”梅潜笑道:“官倒确是个官儿,是不是狗官可就难说。老头子给你们引见,这位骆玉书骆少侠,是河间府骆大侠的长孙;这位顾女侠更了不得,不单是霹雳堂顾老堂主的千金,还是思过先生的侄孙女。你们自己说,就凭咱们几个的本事,惹得起人家么?”
骆玉书心道:“梅潜与我二人素未谋面,多半是从管墨桐处听说。大哥说这位梅长老近年来游离教外,看来他和无为宫一众首脑人物来往仍颇紧密,否则不会对我二人的来路打探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