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应渊叹道:“这事我也颇为不解。原本宁王欲图废黜冼宫主另立旁人,他二人该当剑拔弩张才是;然今日王爷见到冼宫主,两人谈笑自若,似乎未见敌意,大出骆某所料。”顾铁珊道:“宁王老谋深算,其时范虞二人不在王府,想是王爷自知难与争锋,故而未敢破面。”骆应渊道:“顾兄此言固然有理,然我观宁王早上神色有几分异样,别院中的情形也有些反常。”
骆玉书等人不由想起早前随岳素赶往鸡笼山精舍,偌大别院之中除了宁王,便似只见到那老仆薛忠和树海两人。众人与宁王闲话良久,又听对方弹奏一曲方才离去,竟连第四个人影也不曾瞧见;即令范虞二老外出赴约比武,朱权身为朝廷藩王,身边护卫亦不当如此疏怠,何况别院中还藏有树海这等紧要人物。景兰舟道:“王爷今早举止虽不失从容,辞色中却似隐有凄寥之意,不知是何缘故。”
骆玉书将适才城中有人行刺之事说了,道:“轿中的声音确是王爷无疑,但此人武功分明极高,难道宁王竟韬晦至此,此前一直深藏不露?”骆应渊沉吟半晌,摇头道:“我若没看走眼,王爷确是不会武功。”以他的眼光目力,既有把握口出此言,自是无人质疑;众人东猜西想,皆觉不得头绪。
顾铁珊笑道:“说千道万,如今松筠道长安然无恙,石头渚比武亦是有惊无险,岁寒三友更重归无为教效力,诸般难事得以迎刃而解,咱们又何须自寻烦恼?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事明日再想。”骆应渊笑道:“顾兄此言极是。大伙儿这些天赶路辛苦,该当好好歇息一晚。”众人当即各自回房歇憩。
景兰舟夜中在房内独坐静思,听窗外二更鼓响、长街寂寂,只觉冼清让笑靥话音萦绕心间,久久不能沉静,暗道:“虽说岁寒三友此番重向冼姑娘效忠,只是梅长老居心始终难料,松竹二老亦非善与之辈,也不知此事是喜是忧。”
忽听窗棂外一声轻响,景兰舟心下一震:“难道是冼姑娘来找我?”低声道:“甚么人?”窗外那人笑了一声,景兰舟惊道:“祝兄,是你?”只听那人笑道:“昏夜到访,想来景兄不致见怪。”景兰舟叹了口气推开窗扉,一人自外轻轻跃入客房,素袍外一层绉纱縠衫,一对眸子夜色中流光闪映,正是青莲尊者祝酋。
景兰舟合上窗户,向之拱手道:“多日不见,祝兄别来无恙?”祝酋笑道:“自与兄台襄阳一别,小弟心中思念得紧。我知景兄明日便要离此,故而特来相会。”
景兰舟微一沉吟,道:“祝兄这几日都在南昌么?”祝酋笑道:“在下是本地人氏,自然住在这儿。”景兰舟道:“今早锦衣卫与岁寒三友在石头渚比武,以兄台的脾气,又怎会从头到尾作壁上观,全似事不关己?”祝酋笑道:“这两拨人自要比武决斗,由他们杀得天昏地暗,本就同我无关。”景兰舟叹道:“你我相知心照,祝兄何以言不由衷?倘若景某所料不差,兄台定是想待双方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坐收渔利。”
祝酋笑道:“岁寒三友向锦衣卫下书挑战,本是依照江湖规矩行事,可惜两边一样地不知廉耻,都想借邪门歪道取胜。祝某若也趁火打劫,岂非沦为一丘之貉?”顿了一顿,又道:“小弟与岁寒三友仇怨自不必说,当日又为施大夫得罪了范虞二老。祝某如若现身,只恐两方反要来一起杀我,岂不大大糟糕?”景兰舟心想此事并非没有可能,叹道:“不错,这般说来,兄台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祝酋微微一笑,道:“下月中元节上,兄台可是要去君山?”景兰舟见他主动提起此事,点头道:“不错,景某受人所托,要助冼姑娘夺得教主之位。”祝酋笑道:“景兄同冼宫主乃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莫说助她当上宫主,纵是刀山火海也必不辞,说甚么受人之托?难道兄台不是心甘情愿么?”景兰舟叹道:“当下大事未竟,不敢论及儿女私情。”
祝酋点头叹道:“兄台所言深得我心,可见你我是真正的知己。只是人非木石,焉能无情?兹事虽大,不碍红豆相思。”景兰舟微一迟疑,道:“请恕景某冒昧,在下听闻岳姑娘即日便要返京,祝兄可已见过她了么?”祝酋默然片刻,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祝某也不能将岳姑娘强留于此,由她去罢。”
景兰舟见他神情凄苦,便不再提此事,叹道:“往日蒙祝兄多番相助,你我也曾一道出生入死,兄台今夜过临,小弟深感肺腑。只是中元节转眼将至,届时两方一战只恐在所难免,景某思前想后,实觉难以自处。”祝酋脸色转晴,哈哈笑道:“以兄台和冼宫主的交情,祝某何德何能,堪令景兄作难?实是受宠若惊。”
景兰舟笑道:“鸳侣佳偶固不易,苔岑知心更难得;在下与祝兄江湖相识,便是难得的缘分。七月十五之前,我二人始终都是朋友。”祝酋笑道:“得一知己如兄,胜过万千俗交。我知阁下素有千钟之量,明日既当远行,今夜特来相聚一醉。”景兰舟笑道:“极愿奉陪。可惜仓促间未备好酒,只恐怠慢佳客。”祝酋道:“清夜相扰,岂敢空手上门?兄台请随我来。”忽又纵身翻出窗外,攀着房檐向上一跃,已轻轻落在客栈瓦顶之上。
景兰舟微微一怔,跟着他上到房顶,见青瓦屋面上赫然摆了两个酒坛,笑道:“承蒙见访,祝兄礼何太重!”祝酋笑道:“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