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书甚是吃惊,心想:“先前在汝宁不慎被他听出声音,而今我已改换了容貌,又是一言未发,芷妹的易容术并无破绽,这人眼神竟如此锐利,倒真小觑他不得。”只见王山又冷冷扫了顾青芷一眼,道:“你是江夏霹雳堂顾老儿的女儿,是不是?我知你顾骆两家乃是世交,不过霹雳堂副堂主雷虎臣早年是朝廷重金悬赏的绿林大盗,手里头犯了多少件大案!嘿嘿,真以为随意改个名字,我们锦衣卫便查不到么?”
骆玉书浑身一震,原来雷虎臣正是雷畴天当年横行陕西时的旧名,时隔二十多年,知此秘密者早已屈指可数,不料竟被王山一语道破。他心中暗想:“前日他还不认得芷妹,此刻却对她身世来历如数家珍,锦衣卫的消息倒也灵通。雷世叔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这个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当真糟糕之极。”正自忧心如焚,却见顾青芷呆呆盯着王山瞧了半晌,忽然一把抓住他手臂道:“你是言姐姐!”
只见王山嘻嘻一笑,声音忽变得脆如莺啼,伸手往脸上一抹,揭了张人皮面具下来,露出一副明艳动人的面庞,眼睛又大又圆,澄澈间夹杂着些微微调皮的神情,不是骆嘉言是谁?她笑着对顾青芷道:“几年不见,你这小妮子越发鬼灵精了,竟连我也瞒不过你。”
顾青芷笑道:“言姐姐的易容术举世无俦,谁能识破?但你今日偏生用了‘十二天星’的水粉,这是我爹爹用十二种名贵花卉的瓣蕊研磨调制而成,天底下只得你我二人才有,这脂粉的味道十分独特,我才一下便闻了出来。”骆嘉言伸指一点她鼻尖道:“好灵的狗鼻子!”
骆玉书惊喜之余,不禁暗暗惭愧:“我连自己亲堂妹都认不出来,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问她道:“言妹,你怎会找到这儿来的?”骆嘉言笑道:“你们一个不守辽东,一个不好好在家呆着,反来问我作甚?”骆玉书知她性子虽外静内动,终不似顾青芷那般活泼好事,平日里甚少出门,绝不会无缘无故大老远地跑来河南,略一思量,问道:“莫非你也是为了于大人而来?”骆嘉言奇道:“怎么你们也是?大哥,你们辽东军营的消息未免也太灵了些。那青芷妹妹为何又会跟你在一块儿?”
骆玉书笑道:“你是不知,我已到武昌转了一圈回来了。”当下将自己数月来追踪树海、又如何遇上景兰舟一道前来搭救于家之事同她说了,笑道:“我们日前刚在汝宁撞见王山,你景师兄还同他过了两招,因此方才见到你这冒牌货,还真真吃了一惊。”骆嘉言笑道:“好哇,你由辽东南下,过家门而不入,大违孝悌之义,亏得爷爷一直都挂念着你。待会儿我见到顾爷爷的这位高徒,是不是要叫他一声世叔?”
顾青芷道:“他年纪同我们相仿,性子又平易近人,你跟我一样叫景师兄便是。言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王振要害于侍郎一家?”骆嘉言道:“你叔公在徽州尚且收到风声,河间府离京城这么近,能不传到我爷爷耳朵里么?他老人家本来自己要来河南,但听说王振要在牢里对于大人下手,便和伯父一齐到顺天府去坐镇疏通了,只好由我替着跑一趟啦。”顾青芷点头道:“按说以我叔公的脾气,这事十有八九也会亲自出手,这回却只派了景师兄前来,可见他对这个徒弟倒很放心。”
骆嘉言笑眯眯地道:“大哥,这位景师兄跟你的武功谁更高些?”骆玉书笑道:“我又没和他比试过,不过瞧他出手,功夫绝不在我之下。”顾青芷道:“这也未必,他毕竟师从我叔公时日尚短,多半及不上你。”骆嘉言一刮她鼻子道:“你怎么不帮自己叔公的徒弟,反倒替我大哥这个外人说话?”顾青芷脸上微微一红,道:“我跟你俩从小玩到大,怎么会是外人?”
骆玉书问道:“言妹,你几时到的开封,为何会扮成王山的模样?”骆嘉言道:“我到这儿已有三四天了,一直候在于府官邸四周,始终没见甚么动静。我担心王振会派大批高手前来,我又不如你们两个武功高强,到时万一打不过人家,可不是害了于大人全家么?正巧前日我在开封撞见王振的侄子王山,知道他要往南方办差,这人是王振手下数一数二的好手,他这趟不来插手于府之事,我心头倒也松一口气,便暗中记下他的样貌,做了张人皮面具带在身上,想着万一撞见王振派来的刺客,我扮作王山将他们唬走也就是了,反正那本主远在千里之外,绝不能将我撞破。”
骆玉书笑道:“你这招偷梁换柱的计策虽妙,早晚终不免被拆穿,到时王振仍是放不过于家。总要教训一番这伙奸佞之徒,让他们知道这等忠臣义士背后自有武林高手护持,这帮人才会知难而退。”骆嘉言笑道:“谁教你们两位‘高手’今日才到?我的武功低微,只能用这些骗人把戏救急了。刚才我瞧见你们两个进了布政司衙门,本想戏弄你们一番,不料竟被青芷妹妹用鼻子给‘认’了出来。”
骆玉书知这位妹子嘴上虽然谦抑,武功却殊为不弱,心思更是细密如丝,加上她一手以假乱真的易容功夫,今番在此遇见,实是多了个得力帮手,不觉心下甚喜,问道:“言妹,你这几日观察下来,这藩司衙门的防禁可还严密?”明初各省巡抚多未开府建衙,往往与布政司合署办公,于谦一家上下便在布政司内衙北院居住。
骆嘉言摇头道:“巡抚衙门虽照例有几个官兵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