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顾骆二人在汝阳县酒楼结识了顾东关关门弟子景兰舟,三人自汝宁向开封进发,路上正闲谈间,忽望见对面远远一骑疾驰而来,踢得道上尘土飞扬,转眼间已距三人甚近,马上一客身着青布短衣,极是雄健。那人从顾青芷身旁驰过时,转头望了眼她坐下马匹,“咦”了一声,神色甚是惊异。
骆玉书见他背影转眼远去,暗暗喝彩道:“这人骑的也是匹好马。”仍与景顾二人谈笑前行。忽听身后马蹄渐响,那骑士又折了回来,到顾青芷跟前勒马停步,拱手道:“打搅诸位,在下姓章,是北边来的马贩子,误了三位行程,甚是冒昧。恕在下斗胆问句,这位小爷骑的青骢马,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顾青芷大是不悦,道:“我骑自己的马,不偷不抢,甚么叫从何处而来?你这马又是从哪儿来的?”骆玉书忙打圆场道:“青芷,我看这位大哥不是这意思。他既是做这生意,想是见你的马好,问一声罢了。”
那人听出顾青芷乃是女子,笑道:“啊哟,在下没长眼睛,可真是唐突了。实不相瞒,姑娘骑的这匹马是章某一手养大,此马鬃尾如雪,极是好认,故而虽时隔数年,适才在下仍是一眼便识了出来。姑娘若是不信,容我一试便知。”说着将两手小指抵在舌尖吹了声唿哨,顾青芷胯下那马果真向他走去,伸颈在他肩膀处轻轻磨蹭,显得十分亲热。顾青芷喜道:“这马儿果真认得你,莫非你便是我雷叔叔那位朋友?”
那人问道:“不知姑娘所说的‘雷叔叔’是甚么人?”顾青芷道:“自然是江夏霹雳堂的雷副堂主了,这马是他一位相熟的朋友送的,难道不是你么?”那人闻言一怔,面呈大惑不解之色,摇头叹道:“奇怪,奇怪。这盗马贼费尽心机偷得此马,怎会如此轻易就转送给了别人?”
三人听了尽皆惊愕不已,顾青芷道:“甚么?你……你说这马是偷来的?”那人笑道:“不用在下多说,姑娘定也知此马乃是千中挑一的宝驹,我家马场主人当年可谓视若珍宝,每日食不厌精、呵护有加。不料后来此马被人偷走,累我被主人狠狠责打了一顿,几乎连命也去了半条,若是当年叫章某撞上几位,只怕便忍不住要抄家伙动手了。”
顾青芷一时甚是茫然,不知该如何作答。那汉子见她面显尴尬之色,忙笑道:“姑娘无须多心,这些陈年旧事在下早也看得开了,此番重遇此马,惊喜之情反远胜愤激。况且听姑娘之言并不认识这送马之人,那更是不知者不罪。”三人见他如此豁达,心下不由都暗暗钦佩。
顾青芷略一迟疑,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当年贵马场便只失窃了我这匹青骢马么?”那人摇头道:“那盗马贼十分厉害,一晚上偷了我们马场三匹镇山之宝,除了这银尾青骢之外,还有匹西凉玉顶黄和一匹踢雪乌骓。”顾青芷“啊”地轻呼一声,对骆玉书道:“骆大哥,你骑的这匹正是那人送我爹爹的玉顶黄,踢雪乌骓是雷叔叔自己的坐骑。”
那汉子哈哈笑道:“不想数年悬案,三匹失马章某今日得见其二。不过另两匹非我所养,若非姑娘据实相告,在下原也认不出来。此二马膘肥体健,毛色油光发亮,可见平日料理甚细,良驹得遇爱马之人,那也没甚么遗憾了。雷堂主名满天下,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改日在下寻个机会登门拜访,问明是甚么人将这三匹好马送与他的便是。”
骆玉书拱手道:“这位朋友气度如海,虽不以此见责,我等倒自汗颜了。请问章大哥尊名怎么称呼,贵马场是何处所在?”那人抱拳还礼道:“在下章春雷,是关东通辽马场上四堂的奔雷堂堂主。”骆玉书喜道:“原来是通辽马场的好朋友,在下辽东都司任下骆玉书,大家也算老相识了。”章春雷惊道:“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骆将军!将军在辽东屡建奇功,威声如雷贯耳,不想竟能在此偶遇,章某幸何如之。”
骆玉书道:“章大哥说哪里话。景兄、芷妹,你们许是不知,这通辽马场就在辽河南岸十方寺堡附近,距我辽东都司辖下沈阳中卫只二三十里路。该处水草肥美,乃是关东最大的马场,所养马匹数量之众、品质之良,连我兵部自营的马场尚且有所不及,我大明官军同蒙古朵颜三卫交战,每每缺乏马匹之时,便多向通辽马场征调。马场主人祁云池老前辈与我等官属虽无私交,关外却无人不知他是位赤心报国的精忠老英雄。”
章春雷笑道:“全赖将军保全边境,我通辽马场的生意才能做得安稳。我家老场主常自感慨当年太祖、太宗皇帝数次北伐打得蒙古落花流水,努儿干各部纷纷归附,得朝廷授官封职、各领其部,其时两国百姓通商畜牧,相安无事;不料如今瓦剌一统蒙古诸部,朵颜三卫重归也先号令,又屡屡越境烧杀抢掠。三卫逐年南侵蚕食我大明北界疆土,幸蒙将军同诸位大人坚守辽河一带不失,关外百姓才不至流离失所、任人宰割。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区区百千头马匹又算得了甚么?先国而后家,无国则无家,这两句话老场主是天天挂在嘴边的。”
景兰舟闻言笑道:“好一个无国则无家,祁老前辈不愧为当世英豪,若非是他的通辽马场,也不能一下子偷出这三匹举世难得的宝马来。”众人一齐大笑。骆玉书道:“章大哥,我来给你引见。这位景兰舟景兄弟是思过先生的高徒,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