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之间,二人向北出了神策、观音两道城门来到燕子矶,只见石峰突兀、江水潎洌,江风夹杂一股腥味扑面而来,渡口泊满了大小船只。雷畴天拍了拍手,滩石后撑出一只客船,船上水手皆着霹雳堂服色。雷畴天道:“景老弟,雷某只能送你到此,船舱里水粮齐备,你便放心前往江西,通辽马场的朋友我这里自会照料,他日你我自有相见之时。”向那些船工道:“你们将景少侠送到九江,便自己开船回武昌去。”
景兰舟暗忖沈泉所说建文帝之事此刻不足为凭,对旁人言之尚早,便也不多开口,当下拜别了雷畴天,将青骡拴在船尾,那船便扬帆开了出去。正巧连着几日东风正足,一路上行得甚快,偶尔几处江段逆流湍急,那些霹雳堂舵工亦皆身具武功,撑蒿拉纤自是不在话下。那客船沿江途经太平、池州,第五日上便入了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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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过了湖口县,但见彭蠡大泽烟波浩淼、一望无际,云烟氤氲得水天相溶,映出远处逶迤群山朦胧一线,傍湖鹤鹭成群、碧草如茵。景兰舟见离府城已是不远,便辞了众人下船陆行,未至午时已到了九江。
他见离约定之期尚有五六日,也不知顾骆二人是否已到,便先在城中四处闲逛一番,不知不觉走到甘棠湖的李公堤,那烟水亭便建在湖堤之上,果见湖光树影中掩映着粉墙黛瓦,极是清幽秀美,亭阁之内花木扶疏、秀石玲珑。
景兰舟将青骡在亭外拴好,踏进月洞拱门,闲庭信步转过一层影壁,忽见两名道姑在堤上凭栏喁喁私语。他虽未同十二妙使打过交道,却在开封见骆嘉言、顾青芷假扮过其中的霜霞二使,一身打扮正与眼前这两名道姑殊无二致,只是此二女身着素袍,显得尤为一尘不染。
景兰舟心下一惊,暗忖道:“看来这两名道姑也属无为宫十二妙使,且听听她们所谈何事。”走到距二人一丈开外之地,装作驻足欣赏湖景。只听其中一名矮个道姑道:“姐姐,听闻近日松竹二老在河南现身,宫主急召玄幽二部姐妹商议对策,唯独对我们瑶部置之不理,莫非真有厚此薄彼之意?”
另一名长脸道姑道:“妹妹不必多虑。事发时玄幽二部恰巧都在河南,我们远在浙江,几时才赶得过去?到时早误了大事。况且在我看来,这一趟宫主分派给我们的差事,未必便不如对付甚么松竹二老要紧。”
矮个道姑撅嘴道:“姐姐又在说笑了,找那个神医施和浦的甚么师父,如何能与追捕前任长老相比?你瞧濯水使整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无怪乎我们在宫主眼中越来越没分量。”景兰舟暗道:“原来冼姑娘仍不忘暗中助我,派她们来打探林前辈的下落。”不禁心中感激。
那长脸道姑笑道:“你又来抱不平了。三部妙使的位序当年是由老宫主亲自排定,难道你心中不服?”矮个道姑道:“我就是不知濯水使到底何德何能,堪任一部之首?”长脸道姑道:“那你倒说说,霜星二使又凭甚么坐这个位子?”矮个道姑道:“这还用问?十二妙使之中,论智计首推聚星使,沉霜使武功最高,又是宫主打小的密友。濯水使武功智谋皆未有过人之处,老宫主到底看重她甚么地方?”
长脸道姑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且问你,玄幽二部眼下关系如何?”矮个道姑一怔,道:“姐姐何必明知故问?二部向来剑拔弩张,谁都不服对方,也不是一日两日。”
长脸道姑一戳她额头道:“总算你还晓得。她们同我瑶部交情又怎样?”矮个道姑想了想道:“倒没听说有甚么是非长短。”长脸道姑笑道:“岂止如此,两边都跟咱们要好得很呢!幽玄二部一直争斗得厉害,濯水使夹在她们当中,能做到两头都不得罪已是极难,她却能左右逢源,光是这份八面玲珑的功夫,你我便比不上。”
矮个道姑不屑道:“这有甚么希奇?玄幽二部见瑶部处处不与之争功,自然对我们没甚么戒心。”长脸道姑笑道:“不争则莫能与之争,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别老发牢骚啦。咱们再逛一会便赶紧出发去南昌,白姐姐她们多半已经到了。”
景兰舟在暗处听得微微摇头,心下叹道:“无为宫看似庞大浩瀚,实则内部处处勾心斗角,想来冼姑娘这教主之位也坐得不易。十二妙使既肯帮忙寻找林前辈,大家所为者同,多个人总多一份力,我倒不必插手。”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外面一阵人声喧哗,一队官兵持刀冲了进来将二女围在当中,一名领头的军官喝道:“奉朝廷将令捉拿白莲教的妖女,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四下游人立时吓得纷纷逃散。
景兰舟忙闪身躲到墙后探头观望,只见一僧一俗自亭外大步踏入,赫然竟是王山和鉴胜,不禁心下纳闷:“骆师兄说王山从牢里救走了鉴胜,这两人到江西来作甚?难道王山死性不改,仍是一路追着岳素而来?”那两名道姑被官兵围在核心,神色倒也不如何惊慌。
鉴胜上前一步,笑道:“醉花使、卧萍使,你们胆子倒也不小,竟敢这般大摇大摆行于闹市之中,难道眼中一点王法也无?”那长脸道姑醉花使笑道:“好一位佛门圣僧,大师张口闭口便是王法,不知修的甚么禅、念的甚么经?”鉴胜脸色一变,道:“小妮子休只顾逞口舌之利,我问你,宫主她现在何处?”
醉花使笑着对王山道:“大人明鉴,这位大师左一个宫主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