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书人一抖手中扇子,掩住半张脸,另一只手隐在扇后,又演了一段口技来,只听得那箭矢破空声、伤者吃痛喊叫声、兵器相交声、人喊马嘶声乃至楼上众粉头受惊呼喊娇啼声,无不惟妙惟肖。
下面听众又是一片掌声与打赏。
连那黑面的汉子也忍不住笑了,道:“这还有些个意思,赏他五两银子。”
又笑向那老翁道:“我瞧着这厮嘴皮子不错,把他领回去给老奶奶解个闷儿吧,若能缠住老奶奶……”
那老翁骤然睁开眼睛,瞪视那黑面汉子,哪里有半分老眼昏花,竟是目光如电犀利异常。
那黑面汉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慌忙垂下头去,半句也不敢言语。
门外忽然响起一串清脆笑声,一个娇滴滴女娘声音道:“康爷好眼力,这说书人可是花了重金请来的,本事是有的。只是这人今儿康爷却是带不走……”
对面那大汉显然松了口气,堆起笑来向众人一躬身,道:“让各位久等了,我们东家到了。”说话便拉开了雅间的门。
门外聘聘婷婷走进来个年轻妇人,粉面桃腮,容貌甚美。
她未语先笑,盈盈行个万福,口称“孟翁”、“康爷”,道是自家琐事缠身,未能及时赶来,还望两人见谅。
话说的客气,却也不卑不亢,纵使这屋里十几个劲装汉子皆是练家子打扮且面色不善,她依旧从容以对,倒是衬托的她身边的汉子紧张过度了。
那黑面康姓汉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阴阳怪气道:“如今玉珠姑娘是了不得了,温泉镇、赤山镇、这文登县城里几十家产业都在你手里,也难怪忙了些。”
玉珠闻言笑弯了一双杏眼,玉指轻掩檀口,道:“若在旁人面前,我还敢夸耀夸耀富贵,在康爷您面前呀,这点子东西算得什么!您一条船就能换我这一条街的铺面呢。”
好似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那康爷脸上更黑了分,冷冷道:“果然是不一样了,这话说得也不一样了。”
玉珠又掩口一笑,“康爷净打趣奴家。”
说着却遥遥一指楼下台上那仅凭一张口就将一场大战讲得活灵活现的说书人道:“康爷是个识货的,寻来这人可不容易,这本子写得也是极精的。这人,是知府大人看中的‘宣传大使’呢。”
康爷听得一愣,转而脸拉得更长,“奶奶的,当爷不识字就能唬爷?朝廷哪来这么个古怪官职?!”
口中这么说着,却不自觉又伸脖子去看了看。
玉珠笑道:“康爷且听下去就知道了。”
那边已经从陆战讲到了海战,却是那贼子中也不乏悍不畏死的,顶着箭雨护着贼首突出重围。
他们敢上岸,自然也是留足了后手的,海船都在浅海等着接应。
谁知道跑到海边儿的村子时,那些他们眼里如两脚羊一般任人劫掠的村民们,突然就变成了勇士,一个个拿着长棍鱼叉,呼喊着来抓贼。
众贼寇手忙脚乱的应付起来,又乱了一阵子。
那原本漆黑一片的海上忽然亮起火把来,但见火光点点,不知多少船只拦在海上,将贼船的去路给堵实了。
船上人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讲义气到肯跟着贼首同生共死的,当时就有船调头往外跑。
船上也不是没个家什,什么火箭、火油罐子的纷纷往外招呼。
然那又如何能抵得上朝廷的水师装备精良!
这次简直就是李延清新式武器试练专场,几艘配备新式碗口铳、神机箭的船轮番过来演练,直到两艘最先闯过来的贼船被砸得千疮百孔,彻底沉入水中才作罢。
那边众贼船都看得胆寒,哪里还敢来试上一试,纷纷降帆投降。
岸上的人也就没了死战的心思,最终俘获施天泰在内的海寇三百余人,斩首近百人,缴获大小船只二十艘。
又由俘虏引着去了施天泰落脚的岛屿老巢,将整个巨鲨帮一举端了。
那说书人真好口齿,这一场大战讲得精彩之极,听众们也是听得入迷,听得巨鲨帮覆灭,台下掌声雷动。
雅间内黑面汉子一伙人神色各异,有人颇为不屑道:“巨鲨帮算个什么东西,赢了有甚好炫耀的……”
虽黑面汉子咳嗽了一声,像是制止他再说,但是那一伙人大抵也都是这样想的。
比起他们的势力来,什么巨鲨,不过是个小泥鳅罢了。
朝廷的新式火器虽也让他们忌惮,但大海上变数极多,也不是凭着两门碗口铳就能所向披靡了的。
听得那说书人继续道,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拿下匪寇,与军民一心也是分不开的。
那小渔村村民们拼命相助,不仅是帮了官府,也是帮了自己。
要知道这群海寇穷凶极恶,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若是败走而不甘心,就算不抢掠,放上几把火,也够百姓们苦恼的了。
村民们敢于站出来打跑匪寇,也是保护了自己家园。
又说知府大人知道了村民们勇敢抗击敌人,深感欣慰,把这个村子立为“模范村”,先建了朱子社仓,许多养鸭、养鱼、办作坊等好项目也都先在这边推行。
又将村中青壮组织起来,练些粗浅的功夫,配备了简单器械,没事就在沿海巡逻,以防再有海寇。
说话间小徒弟就拿上来个长柄木叉,前端只支出来两根丫杈。
说书人笑着向大家介绍了这东西,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