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一拳擂在张会肩上,大声道:“你愿与那群鸱鸟争那腐鼠,还是要跳出那污糟圈子,非梧桐不栖。”
张会口中反复咀嚼这这句话,只觉得酒劲上来,周身热血沸腾,“吾非练实不食,岂会瞧他腐鼠!”
他猛站起身,狠狠朝空挥出一拳,厉声高喝:“吾要沙场立业,吾要军功封爵,岂会被他小人以腐鼠所困!”
沈瑞亦起身,击掌喝道:“说的好!武将世家,大好男儿,不思沙场立功征战四方、忠君报国乃至封狼居胥,却恐惧于小人阴损算计,惶惶于妇人内宅伎俩,岂非笑话!”
张会本热血沸腾,被沈瑞两句话说的,忽然又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自己负气出城,头脑一热又将对家族不满、为舅父抱不平的种种吐露出来,虽心底隐忧,但到底是小家子气了。
“是我想左了……”他挠了挠头,那份豪迈瞬间褪去。
沈瑞却摇头道:“你没想左,二哥,之所以咱们要小心翼翼,是因着,咱们现在还没有实力藐视一切。”
张会不由一愣。
沈瑞正色道:“靠军功立业是对的,防小人也是对的,然这世间,只防得君子,哪里防得住小人?那怎么办?靠实力!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虚妄。只要足够强,谁能伤得你半分!”
张会觉得那热血又再度涌回,他重重点头,道:“是极。”
“你做的也没错。恩自上出,咱们自然要顺从上意。远了不说,只说你岳家,先武靖侯爷、如今武靖伯爷,屡受攻讦而不倒,还不是因为简在帝心。”沈瑞缓缓道,“当今最重情义,你我皆知。当今有一腔抱负,你我亦知。当今喜武,你武功上若有建树,何愁不受当今庇佑,何惧魑魅魍魉觊觎公爵之位?”
“是极!是极!”张会连连点头,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只是……
“我如今……请命外出?”张会皱眉相询。他早有出去闯荡一番的心思,只是一则他年纪到底不大,再者,也生怕离着小皇帝远了,京中有人要陷害长兄,他回护不及。
“未必就是这会儿便出去。”此一番交心,沈瑞与张会自然更亲近一层,也是真心拿他当兄弟看待,为他打算起来,“倒不是咱们避重就轻,但也要量力而为,先做能做到的——依我之见,如今山陕格局,你便是去了,怕也不会让你出城迎战,多半是守城,想要立功大大不易;云贵生蛮好打不好打暂且不论,光其易反复就足够令人头疼,这今日平了,翌日又反,纵使你一次次获胜,也免不了被言官苛责。”
张会咧嘴一笑,道:“你这书生,倒也看得这样明白,不若弃笔从戎,你我兄弟一起沙场驰骋吧!”
沈瑞哈哈一笑,道:“你莫误我,我是要金殿唱名先谋个功名的!”
说着收起玩笑之意,他认真道:“如今恰有个机会,咱们正要经营辽东、山东,这两处都大有可为。辽东鞑子虽也颇为凶悍,但是比之山陕还是弱上许多,且部族众多,又有女直生蛮,挑拨他们彼此对立,咱们亦可事半功倍。
“我听闻辽东虽是天寒地冻,然土地肥沃,产粮亦是不少;辽东还产马,练出铁骑也不是不可想之事!且辽东民风彪悍,百姓可用,便是军户惫懒不堪用,直接拿了银子在当地招募兵就是!你们这些武家哪家没有私兵,哪家不是私兵战力最强,照练私兵去练,又是如此粮草、马匹、悍卒皆齐全,如何练不出强军!”沈瑞压低声音,却无比郑重道:“他日,便不能封得侯爵伯爵,便为总兵为参将,拥兵数万镇守辽东,你看朝中那个小人可敢动你,动世孙大兄!”
见张会两眼放光,喜得只搓手,真恨不得立时就奔去辽东招兵买马大杀四方,沈瑞又怼了他一拳,“你别想着现在立马就去。立时去,也要几年经营方有成效,你便扎扎实实的,由咱们这些生意开始,慢慢向你想要的目标发展。无论粮草马匹,还是养兵,都需银子!咱们且慢慢来,先经营着,慢慢置了田庄马场生意,待他日你谋这外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当然,你也不能光会拳脚,多向老国公请教请教排兵布阵才是正经!”
张会忙笑道:“知道知道,你且放心,万事俱备时,我岂能让自己领军无能败了大好局面!”转而又忍不住好奇探问:“山东又有何可为?”
“山东有船。”沈瑞淡淡一笑,微微眯眼,“海外,还有倭寇,还有更广天地。”
张会摸了摸鼻子,道:“海战我还真是一无所知,罢了罢了,天下好事不能一次占尽,我还是先谋划辽东实在些。”
沈瑞戏谑道:“你倒知道取舍。”
张会嘿嘿笑道:“这不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么。”
这会儿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眼前天高地阔,任其施展,张会站在高坡上振臂一声长啸,只觉得畅快无比。
而那灌下去的半袋子酒的后劲儿也跟着上来了,他晃了晃脑袋,道:“沈二,我今儿可是不回去了,先往你庄子上睡上一觉,等酒醒了,咱们再好好说说这辽东。”
沈瑞酒也没少喝,亦是头有些沉了,当下便笑道:“快些回去,怕再晚一会儿马都骑不得了!”
六月二十,英国公府二公子迎娶武靖伯府六姑娘。虽比不得世孙娶亲的排场,却也是场面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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